,从李元芳开始
洛阳内狱。
丘神绩走入,目光中带着审视。
身为刑界宗师旳他,对于地利十分看重,在监狱的布置中,总能发现不足之处。
比如这一回,他扫了眼审讯室那琳琅满目的刑具,就走了过去,调整摆放角度,以便形成对犯人更直接的心理压迫。
李彦和狄仁杰暗暗佩服其敬业,然后来到三位主犯面前,观察他们的状态。
杨执柔、杨再威和金智照,都被吊了起来,双脚很人性化的着地,锁链并没有故意调升高度。
首先看向杨执柔。
这位户部侍郎,无疑是三人中最好审问的,因为此人的武艺早就丢掉,多年来养尊处优惯了,肯定受不住刑。
不过此人终究身居高位,久经风浪,此时低着头,眼神不断闪烁,显然也没有放弃求生的希望,正在全力思索着对策。
第二目标则是金智照。
这位新罗公主脸色苍白,身体虚弱。
重伤未愈的身体,再加上精神打击,令她半耷拉着脑袋,再度处于半昏迷状态。
嘴里时不时的会跳出几句家乡话:“阿席……巴咧……”
最后才转向杨再威。
杨再威之前挨了不少刀,但强大的体魄令他的伤口都结了痂,此时双目平视过来,并无畏惧。
毫无疑问,这位是最难审讯的,如果能从他口中撬出来情报,早在吐蕃时就做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不过根据之前狄仁杰提供的线索,李彦正好问道:“杨再威,你师弟在潼关西南的寨子,可有名字?”
杨再威闻言脸色微变,刚想说什么,却又想到了自己吃过的亏,紧紧闭上嘴。
但这已经验证了方才的猜想,李彦和狄仁杰对视一眼,微笑道:“没错了,那个寨子的寨主,就是这位的同门师弟。”
早先杨再威就说过,他师父有三个徒弟,单以武功而言,身为师兄的他是最厉害的。
当然他的师弟师妹也不是弱者,金智照也就是遇到了李彦,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换成普通的江湖子在她面前,恐怕走不过三个照面。
那位寨主师弟同样是强者,居然能从百骑设下的伏击中遁走,虽然说熟悉山中地形,但实力恐怕也与金智照不相上下。
由此可见,三人的师父是绝对的厉害角色,有鉴于之前杨再威脱口而出的话,李彦又问:“令师的唯识劲,是不是开启第六识了?”
杨再威依旧不答,只是眉宇间的一丝崇拜,出卖了他的想法,李彦又点点头:“看来没错。”
杨再威火了,他说了也被套话,不说话对方居然也能通过细微的表情套话,干脆恨声道:“李元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休想通过我们找到师父!”
李彦笑笑:“不急不急,我的计划是先找到你师弟,同门中人要整整齐齐。”
杨再威怒目而视:“那你也是白日做梦!”
李彦不再理会他了,看向第一个审讯的目标:“杨侍郎,你认识他的师弟吗?”
侍郎的称呼,令杨执柔身体微颤,不远处丘神绩轻轻擦拭刑具的动作,更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赶忙开口道:“李机宜,我不仅不认识他们的师弟,连他们也不认识啊!”
杨再威闻言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虚伪,事到如今,讲这话还有什么用?”
李彦却没有训斥,他对于吊起来的人一向有耐心:“无妨,杨侍郎尽管编,我们听着。”
杨执柔自然知道自己是在编,也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在编,但真相不重要,如何让对方接受才重要。
他缓缓的道:“李机宜可知道,豆卢钦望对你十分嫉恨,背地里处心积虑地要害你!”
李彦毫不惊讶,平静的道:“继续。”
杨执柔道:“就在五日之前,豆卢钦望夜中拜访我的府邸,提出了一个卑鄙伎俩,利用东宫官员的嫉恨,挑拨你们双方之间的关系,显然是因为太子詹事杨公也是我杨氏中人,才会与我商议。”
“我当时严词回绝,我对他说,太子殿下英明仁德,李机宜劳苦功高,东宫群臣各擅其职,根本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互相倾轧,他顿时十分失望……”
说到这里,丘神绩已经挑选了一把合适的刑具,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听着。
杨执柔一个激灵,神情僵硬下来,干笑道:“这位……这位莫非就是……”
李彦道:“不错,这位就是我内卫鼎鼎有名的罪恶克星丘武卫。”
丘神绩不禁有些小脸红:“六郎过奖了,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审讯者罢了,你才是真正的罪恶终结者。”
两人商业互吹之后,杨执柔则咕嘟吞咽了一下口水,哀声道:“李机宜,我绝对没有说谎,请不要上刑啊!”
李彦摆出讲道理的姿态:“别怕,你就算到了内狱,我们也不会剥夺你说话的权力,继续吧。”
杨执柔沉住气,视线朝边上瞥了瞥:“然后他们俩人就出现在我的府中。”
杨再威冷笑,李彦则眉头一扬:“杨侍郎的意思,这两位贼人,是豆卢阁领送入你府上的?”
杨执柔重重点头:“八九不离十,我绝对不知这两人是洛阳城内通缉的贼犯,此乃豆卢钦望居心叵测,有意陷害,望李机宜明鉴。”
李彦叹息道:“豆卢阁领乃内卫阁领,是我的顶头上司,岂会行此恶事?”
杨执柔脸色变了,赶忙道:“李机宜,我绝没有挑拨离间的想法!”
“豆卢钦望那阁领之位,谁都知道是害了他的亲家崔守业得来的,连他自己都承认,在内卫中已是威望扫地!”
“而李机宜则由于屡破要案,威望如日中天,他嫉恨之心难以遏制,是真的要对你不利啊!”
李彦背负双手,沉默下去。
丘神绩和狄仁杰马上明白,是他们开口的时候。
丘神绩并不着急,看向狄仁杰,狄仁杰想了想,抚须道:“既然杨侍郎言辞凿凿,如果豆卢阁领来此,你愿意跟他对峙吗?”
杨执柔抿了抿嘴唇:“我愿意。”
狄仁杰又道:“既然杨侍郎愿意对峙,那显然也是握着对方一定的把柄,否则单凭口舌之利,怕是无法让豆卢阁领认罪吧?”
这话一出,杨执柔再度变色,仔细的看了看这个笑容和煦的胖子:“这位应是狄寺丞吧,听说你岁断大理寺滞狱一万件,果然名不虚传啊!”
李彦闻言都诧异的看了眼狄胖胖,在云丹案中,狄仁杰缉拿贩毒人员,捣毁毒丹工坊,收缴账簿有功,在他的举荐下外职升任为大理寺丞,这个岁断滞狱一万件,显然是发生在他出使吐蕃的那段时间内。
比起历史上岁断滞狱一万七千件少了一小半,但相比起历史上,狄仁杰还有内卫的工作,同时调查了贾思博被封口的案件,干两份工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断这么多滞狱,怪不得连杨执柔这位户部侍郎都知道他的大名。
实在是卷出圈了。
而杨执柔看着面前的三位内卫审讯者,心深深沉下,这是何等的豪华阵容,看来非得把他的秘密掏空不可。
他其实不怕说出秘密,但如果说出秘密之后还是个死,甚至连累族人,那倒不如将秘密带入棺材中。
所以杨执柔现阶段的目标,是拖更多的人下水。
豆卢钦望是第一个,因为这个人本来就不干净,最容易下手。
杨执柔坚定了想法,开口道:“我有豆卢钦望图谋不轨的证据,不仅是他,豆卢氏的不法罪证我都有许多。”
狄仁杰态度平和,语气却是铿锵有力:“一案归一案,我们如今讨论的是豆卢阁领,如果杨侍郎要诸多攀咬,那就不必说下去了。”
李彦暗暗点头。
内卫办案,既不能束手束脚,放纵罪恶,又不能将打击面铺得太广,弄至人心惶惶,度是很难把握的,但毫无疑问,狄胖胖拿捏得十分到位,知道什么该追究,什么可以暂时放过。
杨执柔则被堵得十分难受,单单一个豆卢钦望,岂能符合他浑水摸鱼的计划,但迎着狄仁杰的眼神,只能咬牙道:“狄寺丞所言有理,一案归一案,我就说说豆卢钦望犯下的罪状,此人居心叵测已久,曾伪装祥瑞,为武后造势……”
听了这开头,李彦就知道豆卢钦望完了。
不愧是年轻时代的好友,往朋友两肋下插刀,是又狠又准。
祥瑞之事,是一个心知肚明,但绝对不能揭穿的谎言,揭穿了就是欺君大罪。
更何况武后自从关内大灾,被剥夺了执政权力后,名望几乎扫地,这个时候把祥瑞之事捅出来,是真的要豆卢钦望死!
狄仁杰同样是这么认为的,对于杨执柔卖友求荣行为所不齿的同时,又愤怒于其招供的内容。
豆卢钦望这样趋炎附势,毫无原则的人,被此案波及,绝不无辜。
因此等到杨执柔签下了供词后,狄仁杰率先伸出手:“豆卢阁领由我去请……”
李彦知道,狄仁杰是为了自己减轻压力,毕竟拿下顶头上司,在官场中是犯忌讳的行为。
但他从不会让麾下人为自己承担责任,摆正了大佬的心态后,更是自然而然的接过供词:“此事由我来办,倘若豆卢阁领真的做下那些恶举,说不得继崔守业后,内狱又要吊起第二位阁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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