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结束的时间。
两人在一阵恍忽后从床上醒来。
椎名未央手中的画纸,上面反复添置着一层又一层颜料的画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一张像是完全没有使用过一样,“崭新”的白纸。
待椎名未央把画纸放下,鸣海悠见到了少女白嫩的脸颊上,滑过的两行泪痕。
“别看……”
少女在慌乱中拿起川上婆婆和太郎次郎的那幅画,重新挡住自己的脸,隔着画布,只有一本高中课本的距离。
‘抱歉……’
鸣海悠在心里对少女说。
“还要看这幅画的吧?”说出口时,换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
……
“嗯……”
少女有气无力地轻声应和。
这一次两人成功进入了画里,但时间却是静止不动地,定格在画面上所画出的样子,幼时的太郎次郎安静地躺在小窝里。
大约过了十分钟,两人被不可抗力拉回了现实。
“要去找川上婆婆了。”鸣海悠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昏黄的天色,回头看向不在状态的椎名未央,“明天下午再去吧?”
“嗯……”少女背过身去,点了点头。
鸣海悠坐起身,自觉地走出了椎名未央的房间,轻轻关上门。
晚上七点,椎名母亲在工作上可能遇到一些状况,还没有回家。
他走进厨房,简单地做了顿两人份的晚饭。
“椎名桑……”
隔着门,鸣海悠站在外面轻声喊着卧室里的少女。
“嗯?”
声音的大小,大概是他站在楼下时,少女在二楼给自己加油打气的音量。
“伯母……阿姨她还没有回来,我做了晚饭,放在锅里,记得下来吃。”
“嗯……”
做完这些,鸣海悠走出了椎名家。
站在夜色渐浓的居民区街头,看着街道对面已经亮起了的路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放慢了脚步,在路灯下走远。
……
铛~
夜晚无人的街头,自动售卖机里,易拉罐落下的声音。
最近一两个月每天都和自动售卖机打交道的鸣海悠,对这个声音了如指掌。
但这一次,没有球场上足球部训练时踢球的闷响,没有经过的同学说出口的聊天声,没有枝头知了的鸣叫。
安静孤独的夜晚,没有种种噪声干扰,饮料落下的声音清脆好听,多了丝孤独寂寞的感觉。
哧~
易拉环被拉开,汽水少许的气泡从罐口冒出,随后很快消散。
仰头灌进嘴里,带给他几分清醒。
“哈……”
鸣海悠把身体靠在自动贩卖机上,抬头看着云彩遮挡住了星星的夜空,
自嘲般地自言自语,
“真是令人恶心啊……鸣海桑。”
大概就这样待了五分钟,直到有一名刚工作完回家的中年男人,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罐咖啡,他才起身离开。
路过便利店时,借着给弥生秋早买汽水的机会,把易拉罐扔进了便利店的垃圾桶里。
易拉罐里是青苹果味的汽水,很酸,酸到让他怀疑是不是没有加糖,但他最后还是喝完了。
向汽水少女三月七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买。
和弥生秋早的汽水一同买的,还有一罐和方才中年人在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的同种咖啡。
喝了一口,很苦,回家往里面加些糖再喝。
……
……
“欢迎回家,鸣海桑。”
站在阳台的弥生秋早见到他后第一时间跑去给他开门,从鞋柜里拿出熊猫拖鞋,
“饭已经快凉了,我去热一下。”
“谢谢……”
他把汽水递给弥生秋早,腾出一只手,辅左着脚穿上拖鞋。
“今天中午不是已经买过了?”
“这是明天的。”
“喔……”
喝了一罐咖啡的深夜,鸣海悠躺在床上,精神清醒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自作自受。
脑海里冒出一串串回忆。
想到今别町乡下的老师,一直收留他到初中毕业;想到自己成为孤儿后,依旧愿意陪他玩的那个女孩,据说考进了京都的某个高中,分数不够没能跑来东京。
又想到为了对逝去的父亲“考入东京大学”的那句承诺,每天拼命学习的自己。
从独自一人开始,一直到他在东京荒川区役所附近的街头因为表白而遭遇车祸的几年间。
心里所想的只有学习一件事,人际关系、和同学老师之间的交流,似乎都完全顺应着人的惯性,盲目地肆意生长。
现在看来,或许那时的他才是真正自由的,完全只做着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不像因为有了系统而一下子空出很多时间来的他,反而距离“自由”越来越远。
“……”
实在毫无困意,鸣海悠索性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
继续看着他之前和弥生秋早谈论过的动漫。
[我讨厌温柔的女孩子,只是一句见面寒暄就会在意,只是发条短信内心就会躁动不安。]
[打电话过来的日子,看着通话记录就会微微笑起来。]
[但是我知道,那是是她的温柔,对我温柔的人对其他人也一样温柔。]
[我差点就忘了这一件事,如果真相总是残酷的,那谎言必定是温柔的。]
[所以温柔就是谎言,总是期待着,不知从何时起我放弃了期待。]
[训练有素的孤单之人不会上第二次当,历经百战的强者,说到打败仗的次数我是最强的,所以,我将永远,讨厌温柔的女孩。]
耳机里传出主角冷漠孤独的一段独白。
鸣海悠退出全屏,给《春物》打了10分。
随后笑了一声。
一段能引起他共鸣的独白——他曾经也误会了温柔的女孩对自己的好意。
但如今的他,却在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自己所讨厌的,那个温柔的人……
“今出川桑……”
他又想到了,在失忆之后所遇到的,同样身处在孤独中的少女。
想到他们两个人的相遇,想到今出川千坂在白雾环绕中对他所说的话。
“我理解了……为什么你会对我说那句话。”
“的确如你所说,现在的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和我所寻求的自由渐行渐远了……”
“可是,今出川桑,”
“我现在,”
“又该怎么从‘笼子’里逃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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