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
星期二下午,美术部社团教室门前,鸣海悠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
依旧是那位说话不温柔的美术部部长的声音。
鸣海悠把门打开,静静地站在门口,向正在收拾东西的椎名未央招手。
见到少女少女抱在怀里的东西已经快要掉下来,放弃了就站在门外等对方的想法,快步跑了过去,分走一部分负担。
“怎么这么多?”
操场旁的林荫小道上,鸣海悠忍不住问。
各种颜料和画笔就算了,画册竟然足足有三本。
“美术部的大家,应该都和我差不多……不算多的。”
不不……再怎么看也不可能,特别是在“每一幅画都会尽全力画好”的前提下。
不要忘了椎名未央的卧室里还有比这多上五六倍的画。
“椎名桑很厉害呢。”
“……”
出了校门,鸣海悠付钱,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气氛有些沉默。
车窗外,是从昨晚开始,一整天都灰蒙蒙的天空。
鸣海悠侧脸看着,觉得再怎么说,尽管他自己占主要原因,这沉闷的天气也有一成以上的责任。
“悠桑……”
“怎么了?”
“不……没什么。”
顺着车窗微弱的反光,只要稍稍调整视距,能够勉强看到坐在他身旁的少女向他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出租车把他们送到椎名家门前,缓缓开走。
鸣海悠帮着椎名未央把画册、画板、画笔和颜料等东西,全都搬进少女的卧室,整理好。
把东西从美术部里全都搬出来,并不是因为椎名未央要退出美术部。
只是还有四天就要放暑假了,椎名未央不参加绘画大赛,也就基本不会在暑假里去学校画画了。
“椎名桑,”
两人走在去川上婆婆家的路上,椎名未央的怀里抱着装上了画框的水彩画。
“如果在高中毕业之后,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一直到最后我也依旧不喜欢你的话。”
“你会怎么做?”
路过小日向公园,沉闷的坏天气里,公园并不受人们的欢迎。
除了秋千上做着一名正在用耳机听歌的女生以外,见不到其他的人。
“高中结束之后……还有大学的……”
“我会去东京大学。”
“我也……一定能考上,哪怕少画一些画,或者把画画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的话,我也一定……”
两人互相之间的感情,他们大抵都心知肚明。
但少女也有她自己的坚持。
听歌的女生注意到了看向自己的鸣海悠,抬起头和他对视。
棕色的童孔很清澈,让他想上去问问耳机里听的是什么歌。
“文科和理科,就算在同一个大学,所在的学院也会不一样。椎名桑,我们总会分开的。”
“……”
女生见他没有移开视线,疑惑地歪头,摘掉了自己的一个耳机,拿在手里,向着他的方向微微举起。
鸣海悠打心底羡慕对方。
一个人在公园里安静地听歌这种事,他早就想做了,但一直没有机会。
绿灯亮了,鸣海悠向邀请他听歌的女生挥手告别。
女生笑了笑,收回了伸出的耳机,也不失望,重新戴在了藏进黑发的耳朵里。
“我大概……”
椎名未央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画,跟着鸣海悠走过十字路口。
居民区里的十字路口,大部分时间是没有车辆经过的。
“会参加东京绘画大赏、去武藏野美术大学、然后毕业之后专心做一名画家,能不能享誉世界不知道,但争取把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画下来。”
少女抬起头,看着走在她前面的鸣海悠,快步走到旁边,跟上脚步,
“剩下的日子,我想,只做这一件事应该就足够了。”
“一个人?”
“嗯,一个人。”
“那,”曾经向学生会长说过自己是鸟的少年环顾四周,寻找着他不喜欢的乌鸦,“如果我死了呢?”
或许是什么轻小说作家病犯了。
他觉得这时候,最好,或者说必须有乌鸦在沉闷的天空掠过,还要带来几声沙哑的鸣叫。
衬托出伤感的氛围。
“……”
突然间,完全出乎意料的,少女抓住了他的手,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神情一怔。
少女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色彩。
那是能冲破此时他们头顶沉闷的云层,开辟出一片晴空的神采。
“悠桑……”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温和的笑容里,是少女绝不会放弃的决心。
见到它的一瞬间,只要是人类,都会在一瞬间明白一件事。
无论如何劝说、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样的事。
这个笑容的主人,都永远不会放弃她所追求的那份情感。
“如果,悠桑死了的话。”
“我大概会把你画进我能想象到的,最美的水彩画里。”
“每天都去看你。”
“如果可以的话,把我每天的生活都画成画,把你画进我的生活里。”
“只要我还活着,悠就还活着。”
……
鸣海悠故作轻松地笑了下。
他自诩自己擅长伪装,在说谎这方面堪称世界最强。
但现在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等我去世的时候,椎名桑大概也提不起画笔了。”
“那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少女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生气着瞪了他一眼。
“开个玩笑嘛……”
鸣海悠把少女的小手反手捉进手心,
“到时候……椎名桑可要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每天都要画出不一样的景色来。要知道我的梦想可是在老到走不动路之前,把整个世界所有有名的风景都看过来一遍!”
“……嗯。”
嘎嘎~
不争气、看不懂氛围、只会捣乱和影响市容的乌鸦此时才不合时宜地从空中掠过。
鸣海悠感受着手心毫不抵抗的那份温软,仇视着天空上的乌鸦。
“笨蛋,”
感情、人际关系、追求。
人类社会真是危险,稍有不留意就会深陷其中。
他甚至有种感觉——自己对乌鸦的仇视,其实是一种羡慕,羡慕乌鸦在天空上能肆意破坏氛围的自由。
“什么嘛……”鸣海悠的话只说了前面一声数落,后面就没有声音了,椎名未央不满地在和鸣海悠握在一起的手上用力。
“环游世界欣赏美景这种事,明明在我活着的时候就能做,干嘛非要等我死了再去?”
“顺着我的话点头答应的椎名桑,不是笨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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