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船道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余列心惊不已:
“不按照计划来,可是容易出岔子的啊!龙船道长。”
他心间腹诽着,顿觉此番十拿九稳的事情,忽地又变得悬乎起来。
特别是龙船真要是将白巢道师的肉身给吞吃了,且不说两者会不死不休,仅仅此等举动,也足以被道庭方面安插上一个“道贼”名号了。
即便龙船再有理由,还能搬出对方拘禁折辱它的事情作为辩驳,可道庭要是真个会和四方道城讲道理,其压根就成不了道庭。
恰好白巢身为巡查司中人,巡查司又是道庭的关键爪牙,折断其爪牙,便是打道庭的脸面。
一时间,余列对龙船道师将来的处境,颇是不期待了。并且最关键的是,他余列压根就不想一并的沦为“道贼”啊!
余列绞尽脑汁的琢磨,他究竟应该如何从此事中脱身。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压根就脱身不得。
且不提他潜宫出身的身份,仅仅他此前私底下的见过龙船道师,这一点就让他难以洗脱身上的罪责。除此之外,白巢的龙气被截断时,他再是小心翼翼,终归也会留下不少的手脚。
可以说,早在余列动手的那一刻,他和龙船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压根脱不了干系。
见洗脱自己没可能了,余列一咬牙:“罢了,只能去劝说龙船道长,让他清醒些,莫要再生事端!”
想做就做,余列当即身形闪动,朝着龙船道师奔走过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周身响起,所有的白巢道士都是冒了出来。
但是众人瞧着正在白巢中横行的龙船道师,却是面色都惊疑,仅仅逡巡在四周,丝毫没有要上前干仗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
那头蛟龙可是一看就是丹成中人,让他们这些六品道士上前,只不过是给对方送菜,白白增添一条杀孽罢了。
所有白巢道士都是觉得以不动应万变为好,且先静观其变!
不多时。
余列冒着被龙船道师误伤的风险,成功来到了白巢的正中央,丹成鬼奴已经是不得不冒出,时刻环绕在他的身周,护卫着他。
时间紧迫,他当即提声传音,神识朝着龙船巨大的身形扑去:
“道长,您既然已经脱困,又何必再沾染麻烦!今日且先走脱,他日再来寻这白巢的麻烦。”
龙船虽然大肆破坏着白巢,但是它的神识时刻的覆盖四方。
因为道士们不敢上前,鬼神们却是不得不上前,一只只的被龙船发现,然后一一碾死。
因此它及时的听见了余列的传音。
龙的身形微顿,其仅剩的那只眼珠子低垂,看了一眼余列的所在。
一股更是癫狂的蛟龙嘶吼声音,从龙船的口中响起。
“哈哈哈!小家伙,你当真以为本道只是怒不可遏,又或者是贪图那撮鸟的肉身,才行此偏激之事吗?”
它嘶吼着。
旁人无法从其吼声中听见声音,但是余列的耳边却是清清楚楚的响着传音。
龙船狞笑着:
“今日,本道便教你一道理,那便是若能斩草除根,便得斩草除根!纵使不能,也必须斩它前路!否则的话,本道一个注定了的丹成老家伙,如何能和此等丹成上三品之人比拼未来?”
余列面色顿时一怔:“丹成上三品?那白巢道师竟然就是传闻中的丹成上三品之人,也就是说,那撮鸟是大有可能成为仙人?”
霎时间,他心间的慌意又是增加了数成。
余列脑中纷乱片刻,强行定住心神,回过神来。
忽然,他抬头看那龙船,发现在对方癫狂的目色中,居然还带着浓浓的无奈之色,和对方此刻失心疯般的举动不一致。
紧接着,龙船又一句叹息声传来,让余列的心情再度狠狠一沉:
“况且就此逃走的话,本道在那道都中给人当狗,或可借此苟活。
但你区区一个小道士,即便有开府之资、身具仙功,也必然会被发配域外。到时候它白巢想要针对伱,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毕竟它可是货真价实的仙人种子,言语几句,即可断你前程。
你我若是想要还有明日可言,就必须得废了那厮的长生之机。”
余列闻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绷着面色,彻底的沉默下来。
他在脑中思绪了很多很多,十分想要反驳白巢道师的话,可是却不得不承认,龙船道师的所言十分之正确。
如果不趁着眼前的机会将白巢道师给重创,废掉对方,未来更大的概率,将会是对方轻而易举的收拾掉他们两个。
而若是坏了白巢道师的肉身,截断对方的长生之路。那么哪怕是沦落到外域,甚至是沦为了道贼,两人也只是得罪了一个前途尽断的五品道师,大有生机可寻。
龙船盘踞在白巢中,它瞧见余列面上的沉思之色,目中露出欣慰。
“小家伙,修行本就是独木桥,纵使当今的仙道再是繁盛,各种条条框框数不胜数,当初的帝君再有远见,可数万年下来,这些规矩早就失去了当初的真意。
若是想要在这世道中活出一个精彩,就必须身当独夫!”
龙船低吼着:
“六十年来,老夫经此一遭,才算是活明白了。修仙求道,本就是伟力归于自身之举,万事只能诉诸法力,有法力,你才值得让人忌惮,才值得让人尊重。除此之外,什么规矩,什么资历,统统都是废物!
并且最重要的是,你还得有施展法力的胆量,否则纵使你有千万年道行,可若不敢施展,顾忌这顾忌那的,又何异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如此一番话语,猛地传入余列的脑中,让他一时间都消化不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龙船。
龙船最后狞笑着瞥了他一眼,便环顾着四方蜂拥而来的鬼神,身形猛地横扫。
它口中肆意的仰天吼道:
“白巢的肉身,本道今日吞定了,便是仙人也留不住!”
咔咔咔!
随着这一句吼声响起,整个白巢中部的建筑,彻底的塌陷成了碎片,一方古朴的鸟笼,忽地出现在了白巢的正中央。
此鸟笼巨大,至少百丈,且出现的刹那就释放出了一阵白金色的光芒,其宝光浓郁,让不少道士都是看花了眼睛。
密密麻麻的禁制和符文,正在其笼身上流淌,极为神异。而在鸟笼的中央,正是关押着一只浑身白色羽毛的鸟雀。
此鸟雀仅仅有寻常的麻雀鹦鹉大小,正站着横杆上,低头歇息着。犹如刚睡着。
它和百丈大的鸟笼相比,显得极为渺小。若非余列等人至少也是个道士,大家眼力都出众,可能一时间还发现不了此鸟。
“那鸟笼中的,莫非就是白巢道师的肉身?”如此想法,出现在了白巢上所有道人的心间。甚至还有人思绪一歪,暗想:“没想到白巢道师的肉身,竟然如金丝雀一般,看起来着实是人畜无害啊。其与道师平时展现在我等面前的模样,当真是截然不同。”
滋滋!
鸟笼一出现,龙船庞大的蛟躯就攀了上去,它将身躯环绕,周身阵阵金光闪烁,疯狂的挤压着,想要将此囚笼挤开。
它的如此举动,也彻底的证明了鸟笼中小小鸟雀,赫然就是白巢道师的肉身。
余列瞧着如此一幕,他先是讶然了一番,旋即就狠狠皱起了眉头,暗想:
“看来白巢道师也并非没有防备,即便是身处于老巢当中,它阴神外出时,也是将肉身处理妥当了。不知龙船道长,究竟能否打开那鸟笼,成功吞了白巢的肉身……”
与此同时,一股阴冷的呼喝声,也是从龙船道师的口中响起:
“明明是个丹成上位之人,为何活的宛如笼中鸟雀?哈哈哈!看来你白巢的处境,似乎也不如外表那般光鲜。此等鸟笼,本道可是听闻过,极度像是仙人们用来豢养灵宠的物件啊!!”
它讥笑着,神识轰然的向着四方弥漫,朝着白巢上下的所有道人、犯人、鬼神传音,令不少人的面色都是变得怪异了一点。
紧接着,便是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这一方鸟笼在龙船道师全力的挤压之下,居然仅仅是微变,而丝毫没有要破开的迹象。
很显然,此鸟笼的确是非同凡响,真可能是仙人赐下的宝物,并非龙船道师一时三刻之间就能破开。
这让一旁观战的余列心情,心间也是破口大骂。
“该死的,这白巢究竟是何种来头?竟然连此种疑似仙宝的物件都有!”
另外一边。
龙船道师见将无法将鸟笼缠破,它咬着牙,周身霹雳声大作,一道道金色如雷霆般的箭矢,密密麻麻的浮现在了四周,使得它的威势比之刚才更盛。
“死!”
龙船大喝,将数万道金色的箭矢,狠狠的打向鸟笼,意图穿过鸟笼,直击白巢的鸟身。
但是可惜的一幕出现了,别看鸟笼上存在着极大的缝隙,可当龙船的法术想要从中穿过时,当即就撞在了一层白金色的光芒上。
铛铛铛!
白金色的鸟笼颤鸣不已,仿佛一口大钟般,被不断的敲响,不再如刚才那般轻松,有了点要破开的迹象。
可是足足上百息过去,龙船道师身上的法力消耗无数,此方鸟笼就是没有被破开,那笼中低头瞌睡的小小鸟雀,更是一根羽毛都没有掉落。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龙船道师咆哮着,它的目色彻底的癫狂起来:
“区区一方无人操控的死物,就想挡住本道……不可能、不可能!”
它的眼珠子中流淌出金色的血水,竟然不管不顾的,以自家头颅作为器具,狠狠的敲击那金色鸟笼,意欲用蛮力将之撞开。
龙船道师已经是彻底的上头了。
若说刚才动手时,它想要打杀了白巢的肉身,七成是为了两人今后着想,现在则是七成都是为了复仇报怨。
如此一幕在让余列的心神沉到了谷底的同时,也让四周战战兢兢的白巢道士们,面色大松。
这些人游走在四周,虽然依旧不敢过于靠近龙船道师,但脸上也没有刚才那般忌惮了。
他们纷纷窃喜的想到:“甚好甚好!白巢道师自有宝物护身,看来是彻底用不着我等上前送死了。”
哐哐的声音,不断的在白巢中响起。
片刻钟过去,龙船不仅手段尽出,它浑身也是血水淋淋,拼了老命,竟然也没有将那鸟笼给破开。
其原本癫狂狰狞的目色,都开始变成绝望之色。
余列杵在一旁看着,更是忽地感觉老道师的身形萧瑟,令人可怜。
可更加让两人心头咯噔的是,白巢的上空忽然风云汇聚,本是散乱的龙气,刹那间得到了号令一般,于半空中凝结。
一幢犹如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出现,其形如一塔,并有虚空雷霆忽地生出,密密麻麻的交织在其上,形成了一道门户。
当即便是一道愤怒无比的吼声,自此门户中传出:
“竖子!何人坏我白巢?”
嗡嗡声中,一颗面目狰狞的巨大鸟头,从门户中挤出。
它目光愤怒阴冷的扫视现场,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到看清楚了白巢上的惨像,以及自己的肉身也暴露而出,它的瞳孔骤缩,愣了愣,更是惊怒不已。
“你!你!龙船,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此鸟头正是白巢道师的阴神,它竟然以不知何种手段或代价,耽搁多时后,凭空的就在白巢上空开启了一道龙气传送门。
惊叫着,白巢道师的阴神疯狂朝外挤出,它想要返回肉身,立刻收拾龙船。
龙船道师也是猛地的一抬头。
当瞧见了白巢的阴神露头,它的瞳孔亦是骤缩。
但是当白巢的阴神一寸寸挤出时,龙船目露狞色,它丝毫没有想要立刻开溜的意思,反而当着白巢的面,狠狠的再往金色鸟笼上撕咬。
噗噗!
金漆般的血水,忽然不要钱似的从它身上溅起,落在了鸟笼上,将笼身都染成金色了。
等到白巢的阴神终于从龙气门户中挤出来时,它再想要扑入鸟笼中,回归肉身,却是被龙船的血水所挡,一时间感应不到自家的肉身所在。
枭!
“你好大的胆子,老泥鳅!”
凄厉愤怒的厉叫声,在白巢上空大作。
此声甚至穿透了那龙气门户,涌到了另外一边的阴魂塔现场,让诸多道人心惊不已,不知白巢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让白巢道师失态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