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气门户对面。
阴魂塔第二轮试炼才刚刚结束,最后晋级和弃权的人选都还没有选出来,就因为白巢中的变故,引得白巢道师大急,连忙唤出道箓,不知道使了何种法子,竟然沟通到了仙庭当中,有仙人当即赐下符咒,为之打开了传送。
如此动静,自然是将所有与会的道师道士们,都给狠狠的惊了一下。
“本以为白巢那家伙是大惊小怪,没想到它的老巢中真是出现了问题!”
一部分人目光闪烁,还有些许人幸灾乐祸着,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嘲笑,但也是不断的出声:
“白巢的事情,自然有白巢解决。我们这边的事情可是还没有结束了,诸位道友快些收回注意,得商定晋级至最后一轮的人选了!”
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桂叶落便落在其中,她心惊的琢磨着刚才从龙气门户中传出的呼啸声:“老泥鳅、其不就是关押在白巢当中的那尊潜宫道师吗?莫非……是这位道师逃出来监牢了。”
不知为何,她隐隐的就感觉这件事情,很可能和余列有所关系。
毕竟余列就是出身于潜州道宫,且前不久还在阴魂塔中和她商量过,两人如何才能从白巢当中脱身。
他们当时的共识就是除去自身的努力之外,还必须头上有人,或是有值得白巢方面忌惮的。否则的话,道庭方面甚至都不一定敢收下两人。
当她脑中的思绪翻滚时,四周的呼喝声,让她不得不回过神来:
“呔!兀那小道吏,你也是最后一批的出塔之人,究竟是选择弃权,还是怎的?”
霎时间,参与试炼的所有道吏,目光不由的都汇聚在了桂叶落的身上,特别是那些同为白巢中人的道吏们。
选择弃权,便是选择继续的留在白巢当中。
能够在阴魂塔第二轮中获得晋级资格,证明了自己,今后在白巢中的处境定会好受些。但是桂叶落本就已经是正式巡查吏,且身具仙功,就算处境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反,若是不弃权,晋升到下一轮,一旦能够再夺取好名次,便会进入道庭本部的眼中,从白巢中跳出,前途宽广,甚至可能得到筑基灵物。
只是如果没有夺得好名次,最后也可能哪里来的就得回到哪里去,处境尴尬。
而对于桂叶落而言,原本她就已经是和余列商量过,要跳出白巢,只是后来余列被限制了前途,不能参加第二轮试炼,她心中的想法方才变得游移不定。
不过现在白巢中的意外发生,让桂叶落心中的想法又是清晰了:
“不管究竟是不是余列弄出的动静,今日白巢道师不在场,正是我晋升下一轮的最好机会。否则的话,它在场,我若不弃权,便是当场打它的脸,甚至能直接给我否了。”
桂叶落一咬牙,当即就朝着管着试炼的道士拱手:
“回道长,弟子愿去道庭走一朝,见识各路天骄!”
那道士望了望那通往白巢所在的龙气门户,面上轻轻一笑,手中大笔在簿子上一勾,言语:
“甚好甚好,本道观你阴神清奇,底子甚好,即便你最终未能在第三轮中夺得好名次,到时候来找本道,本道也许伱一个去处。”
四周的白巢道吏们听见桂叶落的决定,面色不一,有惊讶的,有愤懑的,还有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之色的。
其中那雀生虎,他目中便是几种神色交织不定,狠狠的捏着拳头。就差一点,他也能列入最后一批道吏行列当中。
除此之外,还有白巢中的道士,譬如那奎木狼,此獠面色微变,正愠怒的盯着桂叶落。
只是白巢道师离去,当家的不在,它们这些道士再是有意见,监督此番试炼的道庭中人也不会听。
在桂叶落做下选择后,试炼的一应事项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余列这边。
他仰头看着从龙气门户中飞出的白巢道师,心惊不已,几乎是拔腿就想要跑。
要知道当初可就是这一位,强行的就将龙船道师给抓了回来。虽说当时的龙船道师也恰好是身负重伤,可对方能够轻易得手,便证明了其法力之高强,绝非龙船道师可以抗衡了。
这一点就连龙船道师也是明白,所以它才想要在走时将对方的肉身坏掉!
好在龙船道师也是个狠人,它见自己一时间破坏不了鸟笼,干脆催动精血,将鸟笼给糊起来了,隔绝内外,让白巢的阴神回归不了。
如此一来,龙船便只需要面对白巢的阴神,即便对方是丹成上品中人,失去了肉身的加持,诸多手段也是大受限制。
瞧见这一幕,余列方才止住了想要拔腿开溜的冲动。
可即便如此,他藏在隐蔽位置,也是神色焦急:
“该死的,这撮鸟怎的回来得这么快,白巢上的龙气明明皆数被我隔绝了啊。它那龙气门户,为何开启的也是如此迅速,竟然连让我再使用煞丸破坏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他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般,在角落处转来转去。
余列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也是绞尽脑汁的琢磨,想着自己还能不能去帮衬一下龙船道师,好增加对方的赢面。
丹成鬼奴在它的身旁呼啸不定,随时都可以扑出去。
一咬牙,余列当即就微阖眼帘,神识灌注进入了丹成鬼奴当中。
于是在半空中,那白巢道师厉叫时,又一道庞大的气息陡然就从某一位置升起来,让四方的人等再次都是侧目。
其赫然就是余列的丹成鬼奴!
余列控制着鬼奴,口中还假模假样的呼啸着:“龙船道友,贫道来助你一把!”
霎时间,白巢虽然及时赶回了白巢当中,但是白巢上却是出现了两股丹成贼人,它的眼中更是怒不可遏,但也是露出棘手之色。
这家伙嘴上继续厉喝:“两头虫子,在本道面前也敢得意?”
枭!
霎时间,白巢上空风云变动。
此獠震动着宽大的羽翼,白金色的狂风犹如实质一般在空中形成,然后分作两股,啪啪的就朝着龙船道师和丹成鬼奴打过来。
与此同时,它的神识也是暗地里穿透到了那龙气门户中,急声的朝着几个道士传令:
“斗木獬、角木蛟,还有奎木狼,尔等三人,速速归来助我!”如此喝声,让门户对面的奎木狼等人面色再次一变,它们环顾着四周,意识到白巢道师多半是真个的遭遇到问题了,于是立刻出声呼喝:
“诸弟子听令,速速返回白巢,相助道师!”
其中奎木狼的神识更是横扫向桂叶落,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冷冷多说了句:“试炼名单既然已经记下,一应嘉奖赏赐,自然会有,尔等先回本巢,勿要想东想西。”
随即它们就强行用法力卷起众多道吏的阴神,纷纷往那悬浮在半空的龙气门户投去。
如此仓促惶急的举动,再次引得其他巡查司的道人们注视,众人议论纷纷。
结果阴神刚一跨过龙气门户,原本在一众道吏面前耀武扬威的奎木狼等人,瞧见了盘踞在白巢上空的三股气息,便是面色纷纷大变。
“白巢道师、龙船老泥鳅,还有一道鬼影,它又是哪一方道师的阴神?”
特别是那角木蛟和斗木獬两人。
他们已经是濒临结丹了,本以为自个距离丹成道师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如今瞧见白巢上的惨像,两人双双变色,意识到自己以前过于高估自己了。
若是它们两人混入其中,哪怕只有龙船或那鬼影,两人只怕也是必死无疑。
此刻一场混战,正在白巢上大作。
余列屡屡指派丹成鬼奴,为龙船道师打辅助,其效果也是甚好,成功的让龙船道师多喘了几口气,没被白巢碾压。
不过他通过丹成鬼奴的参战,也是实打实的意识到了白巢的难缠。特别是对方到现在为止,都只是在以寻常的手段争斗,那传闻中丹成中人所炼就的神通,它并没有施展而出。
当瞧见奎木狼等一行人冒头时,余列的眉头更是紧皱,他通过丹成鬼奴,屡屡的向着龙船传音:
“不好,其他的道吏道士也都返回了!龙船道长,你我若是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这些道吏道士即便不敢参战,他们也能修复白巢上的龙气脉络。一旦白巢中的龙气修补起来,可就是余列和龙船两人被困在白巢上,被对方围剿了。
龙船道师正浴血奋战着,它身上的鳞甲被白巢道师刮下一层又一层,但其法力蠕动,依旧是不管不顾的,欲要绞杀那白巢的阴神
正当余列准备再次催促,甚至是琢磨着自行开溜时,一道叹息声,却先一步传递进入了他的脑中:
“小家伙,已经来不及了。”
这话让余列一怔。
只见龙船更是清晰的话声响起:
“抓住时机,你便离去。此地自有本道来为你拖住。实不相瞒,眼下的境况,早就在老夫的预料之中,你且勿要见怪。”
形势危急,龙船没有时间和余列一问一答,它一股脑的就像倾倒遗言似的,将心中话说与了余列。
原来早在余列提出解救它的法子时,龙船道师虽然惊喜,隐隐觉得有了生机可寻,可是左思右想,它越想越觉得憋屈,也越想越心生绝望。
因为正如之前它说给余列听的,白巢贵为上三品金丹,其不管是法力还是背景,在山海界中都属于第一流。
近十年以来,不管是潜宫还是其他人,都无一个人来过问它龙船的事情,就很能证明点东西。两人若是不将白巢打落下去,即便脱离了白巢,赶赴道都,他们也很可能会被人反手卖了,再送回白巢。
因此在决定动手的那一刻,龙船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拼命坏掉白巢道师肉身的准备!
“哈哈!只要能解决掉这厮的肉身,本道纵使身死道消,汝有丹成仆从,也自有底气在那道都中厮混下去。更重要的是,本道近十年以来的深仇大恨,也将尽数倾泻!”
龙船道师嘶吼着,它朝着那半空中的白巢道师阴神再次喷吐出精血,果真是早就心存死志。
大笑声中,龙船响在余列脑海中的声音也是越发的萎靡,它喃喃着:
“活了两千余年,也算是活够了。只可惜、只可惜……
老夫用尽手段、呕心沥血,竟然连这厮一根毫毛都未能伤及。不甘、着实是不甘啊,真想即便是死,也磕掉这厮满嘴的牙。”
余列盘坐在废墟中,他怔怔的抬头望着上空浑身浴血的龙船道师,终于是心神震动。
他这时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龙船道长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道都么……”
再结合对方在脱困后,横行白巢时的那一番话,其人除去因为仇恨之外,很可能就是为了他余列考虑,这才早早的就心存死志,宁死也要与白巢争斗,助他脱困。
果不其然。
龙船神色萎靡,它见余列的丹成鬼奴居然还留在场中,并未走去。
明明是大战中,龙船还扭过头颅,独目的面孔望向余列所在的废墟,声色苍老:
“傻孩子,快走啊。”
望了一眼余列后,它就转头背对,用庞大的身躯将那丹成鬼奴也是挡在了身后。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地自有本道这把老骨头担着,且去且去、速去!”
在龙船道师的目中,隐隐还有惭愧之色生出。
只见它在心间叹息:“还是高估了自己。早知如此,就该拒绝这孩子,让他自行离去……”
而在龙船道师的背后,余列仰头望着宽阔如山的背影,怔怔出神中,霍然起身。
余列踱步在原地,目光闪烁数下,变得冰冷无比,他心间冷哼:
“白巢是吧,你阻我前途,抓我道师!纵使你是丹成上品,又有仙宝护体,那又如何?”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余列猛地看向了那尊被龙船以精血阻隔的鸟笼,他咬牙道:
“你的肉身,我收了!”
铮!只见余列袖袍鼓动,脑后长发披散,嗖的就往战场的正中央,那尊血淋淋的鸟笼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