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广陵浔泽附近,山林较多。
张辽早已经一天之前带了兵马埋伏在附近,派出前哨去打探粮道的踪迹。
果真是有些门道,大有所获。
“兵马一千人左右,”前哨探马来报,说得极为仔细,“粮车二十八,每车应当数百石,算下来应当一两万石粮食。”
“若是全部拉回军营之内,可支撑月余。”
“战马不算雄壮,为首的将军颇为年轻,体格瘦弱,平平无奇也。”
张辽伸手轻轻地摩挲着下巴的胡须,神情严肃沉思,道:“告诉全军做好准备,下去劫粮便走,不要过多停留。”
“那首将能斩就斩,若是不能就立刻撤走。”
“喏!”
副手前去传令,在远处山林小路、空地排列的骑兵尽皆上马,绑缚铁带,戴铁盔附甲,随时做准备。
片刻后,等待粮道上的运粮军队行过,头尾难顾的时候,直接冲锋杀其腰部军阵。
“杀!”
“先杀敌军,再抢粮!”
张辽在千人大喝之中当即怒吼,所有骑军手持长枪,纵马向人群去。
不过片刻之后,运粮的兵马居然忽而反应了过来,纷纷聚拢到辆车之下,每两三日抽出一张大盾。
铁盾十分厚实,足足有一掌之厚,重量极其沉重,挡在身前排成了一排。
当!
!
冲锋而下的骑兵直接撞在了大盾之上,因前冲之势无法止住,两侧翻在了地上。
战马希律律悲鸣,几乎是痛苦哀嚎,片刻后自大盾之侧伸出长刀,直接斩头,同样也斩在骑兵之身。
但是对战马却没有丝毫损伤。
这时,前后两端的兵马同时而动,宛如两翼一样,朝张辽包抄。
“遭了!”张辽一看这态势,便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兵马。
若是撤不及,极有可能要出大事,“先走!撤出来!”
张辽此刻大喝了一声,也自然有应对,当即让兵马接连撤出,率先回军到野外,离开战场。
不过方才先头部队却已经退不出来,一瞬间折损了几十人。
盾后的兵士拉上战马,当即翻身上马就走。
而张辽在一瞬间抬头,又看到那为首之将提枪拍马,冲自己飞奔而来。
“迎上去!”
张辽此刻眉头紧皱,心中来了怒火,小将也敢奔来相斗,想以战而扬名。
岂能令他如愿!
张辽脸色微沉,纵马也去,身旁八百骑兵当即跟随,衣袍翻飞如旗卷。
猎猎作响!
刹那间仿佛两把长枪对刺,一下拼杀在一起,激流对撞。
张辽挥大刀噼砍,就在赵云眼前,被近持的长枪格挡住,而后再于交错的一瞬间突刺向张辽脖颈。
甚至还松手而脱,扔出一瞬间,长枪仿佛忽然长了一臂,刺张辽未果,当即横扫向后,枪尖立斩一人。
然后俯身向前,在拉住缰绳夹马冲锋,一枪刺出又杀一人。
此后在乱战之中,杀出重围,到开阔处后,率身后骑兵自两侧绕开,各自占据一方,交错的瞬间,双方都有折损,而张辽的骑兵因为久疏战阵,缺了几分进退有度的严整,死伤更多。
战马跑向了林深之处,也有不少停留在原地,靠近自己主人发出悲鸣。
一次交锋,张辽同样也斩杀两人,但都很费劲,有些骑兵竟然可以反应过来,甚至形成反击,差一点能威胁其生命。
甚至有两名骑兵杀掉了他的一个副将。
这个瞬间,张辽的脸色顿时凝重。
他已明白,这伙绝对不是普通的兵士。
包括那些在腹部的运粮的盾兵,他们的盾阵一看就已经操练了许久,是以在大盾抵挡了骑兵冲锋之后,同样可以整齐划一的在顷刻间出刀来,斩杀骑兵。
随后又拉取战马以自用。
有如此矫捷的身手,恐怕还可能是徐臻身边的精锐之师。
“都小心一点,敌人来头不小!”
“喏!”
张辽须发皆被微风吹动,面色沉沉,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凝实了很多,双目一直如狼一般紧紧盯着在远处的赵子龙。
在他看来,这些人若非是为了诱他们从广陵出来劫杀,那就是真的要确保万无一失的运粮到徐州去,因此才会以如此普通军备着身,来掩饰其身份。
以便随时可以进发。
那么,此前徐州到广陵的军情书信,也是为了快速送达,才会铤而走险。
要不然,就是根本不把我们温侯放在眼里。
张辽在一瞬间做出了分析,而他的认知,并没有想到徐臻是刻意在诱杀他们,主要不明白他为什么。
毕竟广陵根本不算是富饶之地,现在吕布又没有治理之能,百姓民心不存,如何耕种?今年的春耕甚至都是一塌湖涂。
到了秋收之后也自然不会有多少粮食收成,这样的话,在广陵所驻军的时候越久,那就意味着吕布军中的兵马会越发的羸弱。
最后甚至还会缺粮导致境界发生哗变,行军多年,张辽当然能看得出这些发展态势。
如此,他更加不认为徐臻这样的人会刻意来攻打广陵。
因为内患,是可以被外敌消除的,若是激起了温侯军中斗志,说不定还能意外的暂时消除内患,一致迎敌。
况且,就算是此战能赢,又能获得什么呢?
张辽思索了一下,异地处之,他看不上自己军中任何东西,兵甲?兵马?
都不可能,战马他们九江也有,总不能为了战马就来特意运粮诱敌吧?
“又或者,是为了养军势?”张辽双目微眯,觉得大有可能,有些人的确是会为了培养军势,让自己刚刚组建出来的精锐部队,不断的进行小规模的战役。
以此养成百战百胜之势,日后在作战的时候,就自然懂得如何勇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不断进行战役,保持高度厮杀,吸取战场经历的行径,便属于是“知己”的阶段。
唯有知道自己军中的优势所在,才能真正迸发出强悍的军力。
“杀过去,尽可能去围杀那名小将,切莫轻敌,找准机会一起上。”
张辽轻声说道,周围的两个副手当即点点头,各自伸出手做出了手势。
让身后的所有骑兵看到。
这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默契,在交战的时候不需要如何嘶吼相传,通过副手的手势,确定数套动兵的军略,因此这些年,张辽在作战的时候以诡谲快速为主,多可得胜。
其原因就在于厮杀之时,依旧能够灵活多变。
下一刻。
张辽率先催马而动,左手拉住缰绳,右手则是将大刀完全扛在了肩膀上,一脸冷漠,俯冲而下。
自微微隆起的山丘高坡,冲向赵云。
此时赵云也集结了兵马,让后军将粮食调转方向拉回去,同时故意割破了一袋,在地上留下米粒,拉出了数条痕迹。
赵云迎面上马,再带兵冲杀一个来回,此时他脸色颇为坚毅,右手持枪紧握,转瞬间再次杀到,和张辽对了一枪。
又是在毫厘之间被他侧身躲开,险象环生。
但接下来,张辽身后的骑兵竟然是交错而行,几乎都扑向了赵云。
“糟了!”
赵云脸色大变,双目顿时圆瞪,挥舞长枪左支右绌,抵挡刀剑,杀了一二人后,耳边顿时风声呼呼,极为惊现。
只怕是稍有不慎,就会有大刀落在脖颈上。
只见他眼明手快,左手拉住了缰绳,右脚勾住铁马镫,身子一歪躲到了马肚子一侧,而后将手持的部分上移,只拿着靠近枪头侧。
以枪底在地上摩挲。
其力大,令战马感受到了阻力拉扯,逐渐放慢了速度,于是身后骑兵同样拼杀过来,将赵云两侧护住,他又才勐然起身,宛若游龙翻身般,一枪横扫,砸倒了两个在眼前的骑兵。
于是逐渐的,战马冲锋之势已挺直,进入了乱战之势。
赵子龙眼前人数极多,密密麻麻全是人头,他索性将长枪背在身后以蓄势待发,右手空出来,自马背一侧抽出了青釭,一剑挥动,刷地,白条闪出一道流光,斩断了眼前数把大刀,而后手起剑落,提剑乱砍。
得青釭神锋之锋利,他矫捷如风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每每敌军刚刚提起长兵,赵云已经快马杀到,剑斩脖颈。
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经纵马踏出一条血路,两侧都有人头斩落,如此神锋引得阵阵哀嚎惊呼,让四周的敌军全都不敢迎敌,慌忙撤开。
这一撤,才是真正陷入了颓势。
因战阵被赵云杀乱,是以他麾下骑兵当即扑上,以长枪突刺而杀。
并且每每杀敌必定大喝,以吼声震慑其余敌军。
杀得一阵乱战之后,几乎全是赵云兵马的吼叫声,而张辽麾下骑兵唯有奔逃。
此时张辽刚刚冲出重围,不得已又连忙拉拽的缰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背,以后脚跟勾起踢了一脚,令战马狂奔回去相救,可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主战场内实在是太过混乱,赵云军大吼之声,宛若已经得胜般,气势不断如怒涛叠起,让己方心惊胆寒!
见状,张辽眼眸顿时震颤,连胡须都在颤抖,微微在战马上立起身后,凝望了一眼,便已经知晓优势全无,甚至有可能会被拖入到胜势。
虽兵马数量占据优势,但已经缺了厮杀的军势,战局几乎已经是一边倒了。
“撤军!”
张辽干脆利落,不和赵云纠缠,进去的四百余名兄弟都已经出不来了,此时他身后还有一千多人,这些兵马都是跟随身边多年的精锐心腹。
他当然舍不得就在这里被杀得损失惨重。
当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是有副手将刀剑互相相撞,发出连续短促的声音。
而后那还没出来的骑兵当即奋起拼杀了数步,然后疯狂的拉拽后退,转马而跑,不敢再有丝毫停留。
战场逐渐又再分开,赵云这边折损了不少人,包括他本人,也是浑身浴血而出,气喘吁吁,脸色阴沉的望向这边。
“此人也不简单。”
“将军,按照此前之计,我们先撤,将战马先拉走?”
“好,闵岳,你率一支兵马,收取了战场上所有的西凉马之后,立刻就走,我再去冲一次。”
“将军,太危险了,他们一看便是训练有素,方才乃是因为将军有青釭,方才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错!
赵云心里凛然,此时手中的青釭更加紧握。
闵岳不愧是当年君候的老宿卫之一,对战局与对决的局势与细节把握都极为精确,正是因为青釭忽而抽出,才会让敌方骑军混乱,若非如此,只怕是死伤还要惨重。
这些骑兵的战力暂且不说。
彼此之间的配合十分默契,方才在被左右交错而围的时候,差一点自己也要被斩杀。
若非是灵动之下,铤而走险躲在了马背一侧,以躲避一方来攻击另一方向,否则的话,很可能已经被乱刀所伤了。
这伙骑兵,很不简单,为首的那位将军应当是君候所说,吕布麾下最为厉害的骑军将军,果然不简单,我麾下的部曲精锐,也都是在万军之中日夜操练多年,如此才选拔出来的。
居然也在他手中折损如此之多。
“将军,怎么说?”
“没关系,”赵云脸色顿时一凛,双眸亮起一抹好战之色,“再冲一次,你们立刻收取战马。”
“喏!”
顷刻间,赵云尖啸一声,啸声如哨,瞬间挺胸呼喝,“兄弟们,随我再冲!”
闵岳见赵云出去,当即带麾下部曲,前去收取战马。
张辽看到此景,连忙去迎敌,同时也挥出右手,于是身后右侧的一队骑兵当即出列,从一侧绕去奔袭正在收取战马的闵岳。
此时,正面的赵云已经冲进了军阵之内,张辽在高处看得真切,不由得感叹道:“此人当真是一员虎将。”
“胆气冲天,这等状况,居然还敢再来冲一次。”
果然,赵云手中的青釭被防范之后,张辽麾下骑兵多是以长兵优势,拉开距离相斗,不会再靠近冲锋。
由此也变得更为束手束脚。
交战许久之后,难分难舍。
厮杀浴血之中,赵云忽然杀右侧而走,突破了重围,立刻就走,去救闵岳,而后厮杀片刻后,一人拉了两匹战马,当即转身就走。
张辽此刻再远眺,粮车早已经没了踪影。
他仔细的想了想,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些人,难道真的是为了战马来的?”
这一刻,他神情有些错愕,心里没想明白。
主要是又没有劫到粮食,甚至还丢了不少战马,若是这样回去的话……
恐为温侯所罚,且此战绩如何有脸面而存。
不如再去追逐,将那小将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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