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罗愣住了,
“虽然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但你为什么非要冒险呢?”
从灵笑了一声,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冒险。而是对你必要的尊重。不管客人的问题是否无礼,是有有意义,回答都是我应尽的职责。我并非因你而做出‘选择’,而是为我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倘若我因为你这奇特的能力,而放弃责任与义务,才是真正的毁灭。”
严罗迷茫地看着阴影里的从灵,
“那你会怎么做?”
从灵的声音玄之又玄地响起,
“我的记忆,将是熊熊的火焰。”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缕火苗凭空出现,然后,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安全屋,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无处遗漏。
火焰,就是从灵给严罗的回答。
严罗所看到的火焰,包裹着数不清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十分纷乱,完全没有排列,无法组成正常的逻辑,从其中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从灵将自己所有的记忆用火焰的形式抛洒出来时,把记忆里的每个细节都随机打乱。就像一篇文章的每个字都打乱重排。如果文章很简单,那也许还能猜出意思。但从灵记忆的文章,信息量相当庞大,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解读。
在她以火焰为载体,对严罗的两个问题进行了回答后。堆积在她身上的所有压力,顷刻间消失。
而严罗,则因为能力被击溃,面色变得更为苍白,眼眶几乎要凹成一个坑洞了。
他跌跌撞撞地坐下来。不过,让从灵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被打败而羞恼或者惊惧,反而有种释然与解脱。就像完成了什么心愿一样。
以火焰作答的答桉,完全侵占了从灵的记忆。而提前编制好的重整记忆的方式也在其中。
她迅速恢复过来,看向严罗,
“你似乎很高兴。”
严罗看向从灵,浑浊的童孔露出一些仰慕,
“我对很多人都发动过这种能力,但是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人摆脱过。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至今也无法理解的存在。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何存在于世上。我只看过他一眼。但正是那一眼让我不受控制地去想,‘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人’!看到他那一刻,我如同被附身了,向他发动能力。但他只是轻轻地瞥了我一眼,就摆脱了我的能力。他的眼中好似装着一整个世界……不,是无数个世界!”
严罗激动地说,
“我无法忘记那种感觉……而此刻,你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你跟他有种相似的特质。一种名为‘我即是一切’的特质。”
从灵不知道严罗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摇头说,
“你大概是不了解你说的那个人,也并不了解我。不过,我依旧要好好地回答你的问题。对于安全屋是否会参与到之前说起的‘气候问题’里。我想,安全屋为玩家服务,玩家会参与,那安全屋自然会参与。”
严罗的脸色很差,比大病初愈都还要难看。但他的眼神却很满足,
“这一趟来的很值。很值。感谢你愿意见我,也感谢你击溃了我的‘思维本质’。”
严罗说完后离开了。
待到他离开。从灵勐地吐出一口气,拍着胸口对黎木说,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太可怕了,他的能力‘思维本质’太可怕了!我差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苦兮兮地看着黎木,“我刚才都以为我要死掉了!而且……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黎木喝了口茶,
“你才是老板啊。”
“别扯。你肯定知道他那个能力!”
“‘思维本质’……嗯,表现上是一种精神攻击。但运作原理,却有点像我的支配。”
“他也掌握了自然原力?”
黎木摇头,
“不,我确定他没有掌握自然原力。应该是……他的能力是由自然原力所赋予的,所以内在逻辑是依托于自然原力而存在。”
“也即是说……‘思维本质’并非他自己所领悟的能力,而是……被赠予,或者说,通过某种方式获得的?”
“应该是。但,谁给了他这种能力呢?”
这不禁让黎木想起黑斯廷斯的时空掌握能力,以及伍鲤的时间倒转能力。这些能力的内在逻辑都跟自然原力的支配很像,但他们又并非能掌握自然原力。
如果往更深处想的话……旧日生物,进化为神灵,被世界认可,获得的神灵之力……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样的话,就需要给“被世界认可”打上一个问号了。
“被世界认可”里的“世界”到底指的什么,为什么能赋予他们这些特殊的能力?
从灵没有黎木想得那么远。她心有余季地说,
“差点就败给他了。他也真是了不起啊。”
黎木笑着说,
“你才是真的了不起。我都觉得你要败北,开始想办法帮你找回场子了。没想到居然翻盘了。”
“啊,这样吗?让你大吃一惊了?”从灵张大眼睛问。
“嗯。”
从灵嘴角向下撇,忍着笑意说,
“也没那么了不起啦。一般般,一般般。”
“你还谦虚上了。”
“哦……那我应该合格了吧。”
“什么合格?”黎木疑惑地问。
从灵挑了挑眉,又眨了眨眼,既讨巧又腼腆,
“嗯,就是……当老板嘛,在你心里,算不算合格了呢?毕竟,刚刚没有依靠你。”
黎木端着下巴说,
“勉强打个55分吧。”
“啊?!”从灵十分不理解,“你都说我了不起了,为什么还只有55分!”
黎木起身离开,边走边说,
“满分就是55分咯。不要有刻板印象啦。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满分。”
从灵小声滴咕,
“我哪里知道……”
……
严罗一回到知冬市的非特局分局,立马将自己在安全屋所收获的“秘密”进行了一番分析整理。他不觉得那位安全屋的老板会如此恶趣味地编造许家的秘密来戏耍他。虽然他没有证据这样认为,但有时候,很多事情,仅凭感觉就能做。而有的时候,也只能凭感觉去做。
当他将观察的重点,确切地放在“气候问题”上后,立马注意到了之前没能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他房间窗口的那一团菌毯忽然之间就枯萎了。又比如,天空中总是不分时候地显露出一种紫红色的光芒。还有,空气的“味道”似乎正在改变。
他不是研究气候的专家,所以还是把这件事上报给了总部。
很快,经过内部专线视频会议的确认和讨论,相关部门立马忙碌了起来。
全国的气象观测站,在次日收到了来自各自上级的指示,明确要求,对全国各地区,各地貌进行全指数的气象监测,并与国家卫星连线,保证各地气象站的数据都能在同一个库中同时间进行交互。
气象站的基层工作人员当然不知道为何上面突然给了这么重的任务,但联想到最近紧张的氛围,多多少少都能意识到,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难道地球要出现什么严峻的气候问题吗?
但气候的变化,不应该是一个漫长且持续的过程吗?不至于会出现什么突然爆发式的气候问题吧。毕竟,气候是一个十分宏观的概念,关系到整个星球,乃至是太阳系的恒星—行星环绕系统。
一周后,在首都燕京市,由GWY主持秘密召开了一场关于“气候问题”的会议。
与会人员皆是大老。
时任气象局副局长的张孟升捏着一份报告。他推了推眼镜,滚了滚喉咙,开始向领导们汇报这一周来,针对先前的“气候问题”的研究结果,
“全国3175个国家级气象观测站,十万多个区域气象观测站,422部雷达,14颗风云气象卫星,以及12万气象工作者,经过一周,不舍昼夜的观察、研究发现。全国范围内,应该说是全球范围内,大气结构正在经历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变化。经过专业人员、专业技术、专业设备的分析与对比,我们确定了在大气中出现了一种新的气体单质。这种单质,并不在元素周期表内。按照电子排布,它位于氮原子与氧原子之间……”
一系列的专业解释结束后,张孟升颇为严肃地说,
“这种单质气体的出现,并不影响我们呼吸空气时所需要的主要成分。但它为随着呼吸,一起进入我们的身体。它有一个非常特别且可怕的能力,那就是让人体内的二价铁离子无法参与血氧的运输。”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也许领导们并非化学、气象专业科班出身,但对于人体内的二价铁离子的作用这种常识性问题,还是非常了解的。可以说,二价铁离子是“血液”的一切。它既参与了合成血红蛋白与肌红蛋白,还参与了血氧转运、交换与吸收的过程。
一旦二价铁离子无法参与血氧运输……人体一切需要血液维持机能的器官、组织和结构都会瞬间崩溃,衰竭。
察觉到领导们的神情变化,张孟升额头开始冒汗。他紧张地说,
“我们在关注‘气候问题’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种单质气体。后面的时间,一直在反复研究分析。不论多少次实验,都指向了同一种结果。估算结果显示,一个成年人,如果同时吸入超过1.8ml的新气体,其体内的二价铁离子就无法参与血氧供应,超过5.4ml,就无法与人体技能产生任何反应。”
他右手颤抖着扶了扶因为汗水而下滑的眼镜,
“而一个普通的成年人,肺活量在2500ml—4500ml之间。也就是说,如果吸入的空气里,新气体的含量超过0.072%的话,所吸入的空气,对于人类而言,就是……剧毒。应该说,对于地球上的绝大部分动物而言,是剧毒。”
“那现在这个所谓的新气体在大气中占比多少?”
张孟升回答,
“距离海平面越高的地方,占比越高,目前监测到的最高占比为0.033%。人类主要活动的海拔4000m以下的高度,最高占比为0.009%。但是,它在大气中的含量占比正在以十分惊人的速度上升。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的话,大概再过十天左右,海拔2000m地区的动物就会明显地因为缺氧而呼吸急促。一个月后,全地球的动物,都会受到波及,甚至……用不到一个月。”
极限值为0.072%,但并不意味着,非要达到这个数值,人才会死。
张孟升嗓子发干,整个人一场憔悴,
“根据我们的计算,人类呼入的空气,新气体占比一旦超过0.025%,就会因为呼吸困难而基本丧失活动能力。”
0.072%是一个理性的必然死亡值。而0.025%是一个意义的必然死亡值。
一旦丧失活动能力,也就等同于死亡了。
这场会议的主角是张孟升,也只能是他。此刻,他作为主角,为掌握着这个国家的驾驶舱的所有人,送上了一份堪称绝望噩耗的礼物。
人类,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不……甚至不到一个月!
这场会开了很久,从上午九点,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找理由提前离开。而在外面等候风声的各路人物,早已以其敏感的嗅觉意识到,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
直到大家真的筋疲力尽,精神不堪紧张与急迫的负担了,会议才结束。
于是乎,会上的“紧张与不安”之风,迅速刮出了会议室。
在这个国家,老一辈的人们,总是爱说一句话,天塌不下来。但是现在,即便是老一辈的他们,也无法再将这句话说出口了。可能,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这件关乎全人类生死存亡的事,注定无法成为秘密。
风很快刮到其他国家了。而并非每个国家都像一样,在舆论监管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风很快变成了一场雨,淋湿了全球每一个角落。
一周前,在安全屋被随意提起,显得那么漫不经心的“气候问题”,在一周后,长成了人类心脏上的一颗肿瘤。
作为最先把这个秘密明着讲出来的严罗,早在他离开安全屋的当天晚上,就被紧急接回了燕京市。
现在结果出来了,他毫无疑问,成为了“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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