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一个案子进入扑朔迷离的时候,往往也是即将拨云见日的时候。
百户葛南天,早已把收集来的指纹呈现到了张丹青的面前,随之一起的还有校尉周攀以及堂上官许宗,等人的资料。
张丹青这才惊讶的发现,堂上官许宗的父亲,竟然是跟随着洪武皇帝朱元璋征战天下的一个老兵。
而眼下的堂上官许宗,最初只是一个百户,而且是受父亲的荫职而来,从资料上来看,这个嫌疑人的底细,简直不要太干净。
干净的让人无法联想到,他屡屡杀人的动机。
从动机来讲,事实上也没错,毕竟像他这样的官二代,向来都在京城,从小就是在这个京城长大的,出去外地的机会简直少的可怜。
不管是烧毁衙门,亦或是杀害同僚,制造这些恐怖的地狱,堂上官许宗都缺乏足以令人信服的动机。
只是调过来的驾贴记录(出差记录),却显示,堂上官许宗有过前去饶州府办案的经历,虽说事隔多年,但是让人觉得,隐隐约约和这次出差经历多少脱不开关系。
再看看校尉周攀的履历,这人就是一个草根出身,甚至都有些不大符合锦衣卫的清白家庭出身标准。
一般来讲,锦衣卫的筛选招录标准,第1条就是讲究身世清白。
但这个校尉周攀,身份信息显示的是一个饶州农民家庭,可多少写的有些语焉不详,关键字眼上往往含糊其辞。
而他被召录入锦衣卫的原因,是因为受到了锦衣卫百户陈百客的赏识,经过陈百客的举荐和担保,这才进入了锦衣卫,但一直以来并没有多少升迁,直到现在都是一个校尉身份。
虽说周攀进入锦衣卫的时间很短,但光从履历过往上来看,这就是个普通农家子弟,压根就谈不上会和锦衣卫衙门扯上关系。
如果说周攀的犯案动机,好像也显得有些牵强,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毕竟小小一个锦衣卫校尉,平日里也没和同僚们发生过什么纠纷和冲突,更谈不上对这个衙门有多少的怨恨。
忽然,张丹青灵机一动,这段日子以来,暗中给他投书的那个人倒是没有继续投书。
何不妨?把校尉周攀以及堂上官许宗,两个人的笔迹都拿出来比对一下呢!说不定可以有所发现。
很快身边伺候着的锦衣卫校尉,便取来了二人平日的公文和书信。
几经比对之下,却发现两个人的笔迹,不论是风格还是习惯,都和前面几封书信留下的笔迹大相径庭。
这就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书法笔迹上既然无法突破,那只好从凹面镜,以及罚恶木牌上留下的指纹来断定了。
指纹的比对,是一种非常复杂而又耗费心神的大工程,经过大半宿的折腾,终于发现,凹面镜以及罚恶木牌上的指纹都是同一人,与校尉周攀的右手指纹完全吻合。
折腾到了这里,似乎就可以直接宣判案子的真凶归属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如此高超的反侦察意识,更没有意识到指纹对于断案的重要性。
这恰恰给自己断案带来了非常大的方便。
衙门外头的月亮已经微微西斜。
用筷子轻轻夹了夹按头上的油灯灯芯,试图把油灯的光亮弄得更亮一些,张丹青对这个指纹的比对结果非常满意。
走出门的时候几乎都是意气风发,两脚间走路虎虎生风,大声的对休息室门口的锦衣卫校尉们大声说道:“诸位,都打起精神来,在下刚刚查看之后,已经初步确定了可疑的凶手,接下来,几位快随我前去提审凶手,争取尽快破获此案,给锦衣卫衙门,以及当今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和答复!”
门口的锦衣卫校尉,一个个纷纷兴奋地凑过头来,脸色喜悦的聚拢着:“先生此话当真?”
“真的找到凶手了吗?先生真是太厉害了,这才来我们锦衣卫衙门多久呀,这么快就破获真凶了!”
“一旦真凶归案,我们这些锦衣卫衙门的兄弟们,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再也不用怕深更半夜有人突然把自己给宰了!”
“就是就是,一想到这么多的锦衣卫同僚,都被凶手惨烈杀死,还一个个的摆出十八地狱造型,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如今破获了,我们睡觉也能更安稳一些!”
“先生就尽管下令吧,究竟这凶手是谁?我们把他抓起来,说不得也要好好折磨他一番!让他也知道被人折磨是什么滋味!”
“折不折磨倒不重要,抓获了这个真凶,我们这些兄弟们也能跟着沾光,或许能跟着张先生分得一丁点功劳,哪怕只要一丁点,那也足够让咱们升官了,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那是,那是!跟着张先生一起破案,升官发财那是指定的!”
……
听着这些锦衣卫校尉门一个个马屁连天,极尽恭维之能。
向来脸皮薄的张丹青赶忙红着脸,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轻轻咳了咳嗓子,环视四周说道:“诸位莫要着急,我只是说可能的嫌犯,将他提出来以后还要进行最后的确认,然后才能最终确定凶手!”
一众锦衣卫校尉连连点头,甚至有一个还直接的大神抱拳说道:“先生只管开口,究竟让我们去抓谁!?”
“锦衣卫校尉周攀!”
众多锦衣卫纷纷目瞪口呆,连连大声直呼不可思议:“先生,当真确定了吗?确定了,我们就直接去牢里提人!”
郑重的点了点头,张丹青大手一挥:“走!诸位且随我,一起去牢里提人!将有嫌疑的校尉周攀带出来,一审便知!”
被一众锦衣卫校尉拥簇着,张丹青犹如众星拱月一般,便率人从休息室来到了诏狱牢房门口。
却看到诏狱门口,负责看守的两个守卫竟然已经靠在墙头上呼呼大睡。
有些愤怒的一脚将他们踢醒,其中一个锦衣卫训斥了几声,正准备抬手要打,却被张丹青阻止了。
一脸凝重的张丹青,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赶忙带人冲进诏狱大牢。
果不其然。
第六感向来都是非常准的,诏狱里头,一张方桌上,三个锦衣卫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桌子上散落的酒菜一片狼藉,显然是喝高了。
让人愤怒的将他们弄醒。
张丹青快步地带人来到了关押周攀的牢房面前。
却不由的两眼瞪得圆圆的,大呼一声见鬼。
只见周攀的牢房里。
周攀身穿囚衣,手上戴着铁链,端端正正的跪在牢里。
胸口满是血迹,一颗大好头颅早已不知去向。
无头的尸体就直直的跪在那,胸口一面朝着众人。
跪着的膝盖前面,赫然一块木牌子扔在了那地上。
木牌上面依旧写着两个字:
罚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