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静谧,整个长沙城都陷入了沉睡中。
啪啪啪……
城西边缘的一座小院外,刺耳的敲门声将这片街区都吵醒。
已经年过六十的李长策早就睡下,此时被敲门声吵醒,不免有些火气,但还是穿衣起床。
“老爷,外面那人自称是您的学生张泽翰,要见您。”
刚穿好衣服,已有仆人进来禀报。
“张泽翰?”
“他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疑惑,李长策还是迈步去到外堂,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张泽翰。
“老师,林谦被悬镜司抓走了!”
……
“头儿,悬镜司嚣张跋扈,一来就抓人也就算了,现在连我弟弟都抓了,这是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若是他们敢用刑,我肯定跟他们拼了!”
林谦被带走后,安抚好林歆筠的林振就回到了县衙,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还在配合悬镜司抓人的长沙城县衙捕头郝大壮。
“行了!”
“少跟我来这套。”
郝大壮瞪了林振一眼,这才说道,“只要你弟弟是清白的,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给我在这儿好好等着吧。”
说着他的目光也不由得望向大牢深处,神色晦暗不定。
即便是儒道昌盛的世界,长沙城的大牢也很难出现窗明几净的情况。
潮湿的空气让人仿佛进入了黏腻的热带雨林,偶尔滴落的汗珠就像是滑腻的触手般从你的脖颈向身体滑去。
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腐烂味道,配合上排泄物的臭味扑鼻而来,短时间内就让林谦暂时失去了嗅觉。
刑讯室中燃烧的火盆将整个空间照亮,也烘得暖洋洋的,配合大牢中潮湿的水汽,当真是无比酸爽。
“说吧,为什么要写这种文章诽谤朝廷?”
“如果你老实交代,还能让你少受些苦。”
来抓人的那名悬镜司头领,竟然就是这次长沙府悬镜司来人的负责人,悬镜司总旗陶飞鹏!
此时他正把玩着在炭盆中烧得铁红的烙铁,漫不经心的对绑在前方十字桩上的林谦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没有证据,不能对我动刑,我是读书人!”
看到这烧红的烙铁,还有刑讯室中四面墙上挂着的五花八门的刑具,尤其是其中一些刑具上暗褐色的痕迹,光是看一眼就给人阴冷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让林谦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在互联网上看到过的各种酷刑,他有些头皮发麻。
这辈子虽然日子清苦,但他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种种酷刑。
看到林谦眼中明显的恐惧,陶飞鹏心中一喜,这次的任务,或许会比他想象得更加简单。
“那我提醒提醒你!”
“《人间太窄》和《谪仙人》两篇文章的作者。”
陶飞鹏提着烧红的烙铁,走到林谦面前,将烙铁放到林谦面前,炽热的气息顺着鼻腔钻入肺部,滋生出恐惧的情绪,让林谦心头狂跳,口干舌燥。
“别想着狡辩了,醉仙居掌柜都已经承认了,你向他收取六十两银子的报酬,定金十两,尾款五十两,你在你的文章中宣传他的醉仙居,是也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从头到尾,林谦就只有这一句话,或许对方真的从醉仙居掌柜那得到了不少信息,否则也不至于直接就来抓他了,但他坚信,对面拿不出铁证。
他现在有些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了。
“哼!”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乾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这满墙的刑具,一定能够撬开阁下的嘴!”
陶飞鹏面色一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烙铁便往林谦胸口捅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
电光火石间,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刑讯室外传来。
这声音仿佛有股神奇的魔力,让陶飞鹏举着烙铁的手竟然无法再寸进,悬停在了林谦胸口前不到一寸的半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落在他手上,让他不得寸进。
这时一道身着长衫,头戴瓜皮帽的矍铄老者走进刑讯室。
正是桃李书院讲师,林谦的老师,李长策!
“儒道八品,修身境儒者!”
陶飞鹏瞳孔微缩,儒道九品开窍,引才气打开天地之窍,熟读圣人经典,化为己用,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可明天地道理,感知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哲保身。
儒道八品修身,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以浩然正气滋养身体,不弱于炼精武者,修的是身,养的却是心。所以八品儒者能以己心感他心。
这正是刚才他的烙铁没能落在林谦身上的原因。
陶飞鹏本身乃是八品武者,可这大乾毕竟是儒道昌盛的国度,武道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三品以上的武者了,可儒道却有一群半圣满天下跑,所以同是八品,他却不敢无礼。
否则,儒道前期不擅战斗,同样是八品,这老头出其不意阻他一下已是极限,他若是执意要用刑,现在烙铁早就落在林谦身上了。
“悬镜司办事,先生为何阻拦?”
靠武道压制不住对方,那就只能搬出悬镜司了。
“不知道我学生犯了何事?需要阁下动用如此大刑?”
李长策目光森冷,对于读书人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烙刑是对读书人莫大的侮辱。
“先生可看过如今《书海》上的《人间太窄》和《谪仙人》两篇文章?”
“读过!”李长策点头,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道这两篇文章起来。
“这两篇文章涉嫌诽谤朝廷,蔑视圣上,我们怀疑他跟眼前这人有关,我奉百户大人的命令,彻查此事!”
“跟他有关?”
李长策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为何发笑?”
笑了好半会儿后,李长策才略微收敛,却仍忍不住满脸笑意的问道,“你们可有证据?”
陶飞鹏再次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无稽之谈!”
“这两篇文章断不可能与林谦有关。”
李长策听完,斩钉截铁的说道。
“先生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他是我的学生!”
“他的实力我还不知道?那两篇文章,他写不出来,没那个能力!”
林谦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发现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还有些难过,但这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
陶飞鹏大受震撼,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为无能而这么理直气壮。
“难道我真的猜错了?”
他并没有怀疑李长策说谎,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若不是事实如此,很难演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