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棚内部拥挤不堪,简陋的床位挨得很近,毫无隐私可言。床上随意堆放着破旧毛毯和衣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墙壁被灰尘和泥土覆盖,显露出颓废的痕迹。破旧的木质桌椅散乱地摆放着,有些已经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地面上满是散落的垃圾,老鼠们穿行其间,就像回家一样自在。
狭小空间内,奴隶们或坐或躺,吃东西、聊天、纸牌,嘈杂声不绝于耳,就像一个喧闹而拥挤的蚁穴。
灰羽跟在卡洛夫身后,低着头走向他们的床位。
“你就在这待上一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堆破事在等着我们。”
出乎意料的是,没人敢对客人的出现发表任何看法。卡洛夫似乎是这个工棚的地头蛇,他朝两侧看了一眼,周围人赶忙识相离开,给灰羽腾出足够的空间。
监工的哨声响起,工棚渐渐沉寂下来,人们纷纷回到床位,把疲惫的身体蜷缩进破旧毛毯,妄图在睡梦中暂时躲避现实的残酷。
尽管仍有微弱的交谈声,但随着时间推移,最终整个工棚陷入静谧,只有微弱的鼾声四处回荡。
灯光下,微弱的尘埃在空中浮动,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夜风和远处的狗吠,使得环境更添一份荒凉和寂寥。
月光透过棚顶缝隙,洒下一道皎洁光柱,灰羽伸手来回拨弄,内心躁动始终无法平息......
翌日清晨。
纵使有火炮协助,淘金客依旧没能攻下矿区大门,围墙上三个垛口被打烂,前方空地又新增了十几具尸体。
待朝阳升起,不论几名临时首领如何叫骂,劳碌一夜的手下再也不愿发起进攻,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到后方营地,争抢那些小镇俘虏的“使用权”。
看着敌人陆陆续续退去后,卡拉克朝歪嘴比利使了个眼色,后者返身下楼,几分钟后带人抬上一小筐钱币。
“大家辛苦一夜,打退了敌人的疯狂进攻,我身为商会老板理应有所表示。参与守城的每人二十镑,伤者三十镑,再加五张‘欢乐屋’的门票。”
“多谢老爷。”
“愿神明保佑您的灵魂。”
此时英格兰许多人年收入还不到二十镑,这份赏金相当慷慨。
得到钱币的刺激后,原本瘫坐一地的守卫恢复部分精力,在头目带领下排队领钱,然后回房补充精力。
“昨夜一共调配六十多人防守。唉,又浪费了一千五百镑。”
从仆人手中接过茶杯,右手无意识地用茶匙搅拌,眼睛还在注视着两百米外的那门六磅炮。
“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你呆了两年,就没从镇长和治安官那得到过消息?”
“老爷,我以父母的灵魂起誓,绝对没有半丝隐瞒。”
比利举着望远镜,发现远处铁匠正熔铸弹丸,心里也有些发怵。
“可能几年前某支军队撤退时无法携带,只能找个山洞埋藏,不巧那几名知情人士陆续死亡,那批物资就此失去消息,直到被他们无意间发现。”
“算了,看样子他们短时间内也无法继续攻击,我先回去休息。”
卡拉克放下一口未喝的红茶,打着哈欠向后方走去,随着年龄增长,精力早已大不如前,可惜独子性格不够狠毒,自己只得勉力支撑。
等此事完结,他就该筹备退休事宜,在家乡置办几处庄园,然后购买部分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剩下的路就靠儿子独自面对了。
“铛铛铛。”
“起床了,懒狗们。”
发觉危机暂时解除后,歪嘴比利照例让人起床挖矿。
一方面是为了利润,他已经知道卡拉克打算转让股权的想法,打算趁最后机会多赚一点。同时也为了利用劳作消耗众人精力,让他们不至于胡思乱想。
刺耳响声惊醒了浅眠的灰羽,他愣住片刻,随后意识到自己正身处矿区工棚,颈部有些轻微酸痛,似乎是落枕了。
“大部分守卫都在东边抵御攻击,矿区的监视松懈许多,待会你先跟着我们,等待机会再往南边行动。”
“好。”
他缓步移至门外,伸手从水槽捧出清水灌下,而后顺着麻木的人潮离开工棚区。
早餐仍然是黑面包,兼职厨师的霍夫曼正挨个分发食物,像是庄园里边负责饲养牲畜的契约工人。
“下一个。”
灰羽走上前,沉默地接过面包离去,手心还夹杂着一张塞过来的纸条。
很遗憾,奴隶并没有所谓的早餐时间,他们只能在路上抽空吃完被称作“面包”的食物,节约时间挖取更多矿石。
“纸上写了什么?”
卡洛夫头顶系着一块褪色的头巾,手持矿镐装模作样地敲击矿石,作为工棚某种意义上的老大,他和身边几人拥有更多的“自由”,只要工作量在月底排名中不输于其他团体,监工并不在意某些小小的出格行为。
“他在尼普顿家中藏有小袋金沙和部分股票,只要我们肯带他离去,愿意悉数相赠。”
往水力锻锤工坊运了好几车矿石后,矿区温度开始上升。站在高处的监工明显有些萎靡,可能刚被欢乐屋榨干了精力。
他揉着酸痛的肢体,随手把猎犬缰绳系在木桩上,晃悠悠地向阴凉处走去。
“咕噜咕噜。”
“今天的清水怎么有股怪味,是被那群懒狗污染了吗?”
监工愤怒地打量四周,试图找出胆敢偷喝的“僭越之人”,正打算找个牺牲品鞭笞发泄时,腹中一阵绞痛袭来。他扔下鞭子,向着远处的茅厕狂奔而去。
“效果不错,那份发霉面包渣果然有用。”
大部分人力都被抽调过去防守,周围仅剩的一名监工也离开岗位。卡洛夫忽然抬起头,扫视一圈正在劳作的奴隶,而后拎起矿镐,十分自然地往南侧走去。
“最好不要多嘴,如果先生回来提问,就说我们去南边矿洞干活了。”
在他人看来,这实际上偷懒的借口,但监工并不介意,他只关注月底的累计工作量,奴隶们也不敢反对,因为他们早就被卡洛夫用双拳挨个打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