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的白鹭江林业局还是土路居多,街面上没几个行人、摆摊什么的更看不见。
鞋底儿碾压脚下沙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都很清楚。
高南安叼着根儿蝙蝠,眯着眼睛走了一路。
一块钱一包的蝙蝠,好像明年就停产了吧?
浓浓的香料味儿对于抽二手烟的是种享受,对于吸烟的本尊却是种折磨。
这烟抽嘴里霸苦、呛嗓子不说,还咳不出痰。
常抽这烟的基本都有咽炎,脖子一伸一缩像某种长寿代表动物那样咳痰是日常。
所以才有穷长白,富三五,那啥犊子抽蝙蝠的顺口溜。
熟悉的沙石土路、熟悉的板皮杖子连同同样熟悉的下午两点多钟的太阳,一切都懒洋洋的。
安静的白鹭江,骨头缝里都透着安逸……
其实要是有个千八百万儿,在白鹭江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也不错……
要是那样的话,可以考虑从了杨静那丫头。
那丫头虽然没有敖鲛、白薇漂亮,但也很水灵呀,还百依百顺的~~
话说俩人认识的还很有戏剧性。
那时候高南安高二,杨静读高一,刚从图们转学过来。
妹子路过球场的时候,高南安不小心弄脏了她的新裤子--印上了半拉鞋印。
杨静一句‘你给我洗!’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始作俑者是一个高高大大的阳光帅哥。
她脸一红正暗自后悔破坏了淑女形象的当口,那小子却回了一句“你脱吧,脱下来我马上给你洗!”
妹子的脸更红了,狠狠的白了那臭小子一眼,落荒而逃。
高南安可以发誓,当时真的是下意识反应,绝逼不是看妹子长得像只小白兔忍不住欺负她。
再后来,杨静听过很多校园达人高南安的传闻。
学霸、体育好,还能打架,小混子都绕着他走,但从来没调戏过女生。
少女想起那天的事儿,一个理想白马王子形象逐渐脑补成型。
但在那个年代,没哪个姑娘有倒追的勇气。
直到有一天。
几个学渣当面嘲笑她的名字,说跟殷静也差不太多。
被路过的高南安听到,二话不说三拳两脚把他们都打进了医院……
一部分小女孩喜欢能打架的,剩下的喜欢学习好的。
但绝没有姑娘不喜欢既能打架学习又好的,何况他又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驾着五彩祥云出现……
嗯,五彩祥云同样是她脑补的。
于是,少女彻底沦陷了。
可高南安就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招人稀罕、喜欢逗弄她,属实一点男女之爱都没有。
但他确实为她打架了……
没几天,这事儿全校就都知道了,高南安也懒得解释。
毕竟逗弄她的时候,要是有其他男人碍眼,他忍不住打人咋办?
伴随着蝙蝠烟那熟悉的萝卜屁味儿,高南安胡思乱想了一路。
杨静家眼瞅着就要到了,他还没彻底想明白他俩到底算什么关系。
就在此时,嘴上的烟被一只手夺走扔到了地上……
“小小的年纪别学这个~”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单手掐腰嗔怪着。
杨静的妈妈,赵秀凤。
高南安今天就是打着找杨静的幌子来找她的。
“婶儿,我不抽烟,就是去去味儿~前面那臭水沟太臭~~~”高南安呲着牙笑得很阳光。
“来找静儿?她在屋呢~”赵秀凤一双丹凤眼笑成了一条缝儿,热络的拉着高南安的胳膊,嘴里连珠炮一样问道,“进屋、进屋~~你这孩子有日子没来了,晚上想吃点啥?估了多少分儿?志愿报完了?报哪了?”
“婶儿我是来看你的,几天不见想死我了~看杨静只是顺带……”
高南安嘴上像涂了蜜,赵秀凤的脸笑成了菊花。
“估了六百九十多……”高南安眨眨眼睛。
赵秀凤笑容一滞。
“准备去吉大~”高南安腼腆一笑。
“吉大好,吉大好!静儿的成绩进京难点,去吉春还是可以的。来年让她去吉春找你!”
赵秀凤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看高南安的眼神愈发的像丈母娘看女婿。
“没有没有,”高南安一脸小男生的羞涩连连摆手,“主要考虑我妈、我舅他们都在吉春,所以……”
“懂!懂!婶儿都懂!”赵秀凤一脸婶儿看透了你,但婶儿肯定不揭穿你的笑。
“妈~~~~”
一个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院子撒娇,白得反光的皮肤上一层氤氲的红。
“诶~你俩玩儿,你俩玩儿~”赵秀凤眯着眼笑着看着女儿,又扭头看着高南安,“婶儿去准备俩菜,晚上咱娘俩喝点~~~”
“好啊~”高南安咧着嘴笑,“我叔呢?”
他问的是杨静的父亲杨德江。
杨德江在图们火车站管事儿。
“龙江林业厅用胶鞋跟大毛换了一批红松,你叔忙活货运的事儿呢~~”赵秀凤很随意的回答道。
高南安就等这句话呢。
“红松?那急啥?大礼拜天儿的也不休息?礼拜一干呗~”他貌似无意的说道。
“一大批呢,货场清空都堆不下~~”赵秀凤摇摇头,“说是足有二十万方,正分批运过来……”
“二十万方?红松?原木?陆续?”高南安瞪大眼睛故作惊讶。
“啊?”赵秀凤先是不明所以,后又一拍额头,“你爸管着长福呢是吧~可这木头是龙江的,长福也……”
高南安假做皱眉思索,杨静走上近前,好奇的看着他。
“婶儿啊,我得回去告诉我爸这事儿~改天再陪婶儿喝~”高南安一脸歉意的向赵秀凤道歉,很自然的顺手捏了捏杨静的小脸蛋。
几十年没捏,熟悉的Q弹有点陌生!
“好、好~有事儿先办事儿~”赵秀凤连连点头。
高南安转身就走,远远的听到杨静的嗔怪声。
“妈~~都怪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才刚进门儿~~~再一个多月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