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饱酒足的武松,敞着衣裳,吹着凉风,拎着梢棒,便要过冈。
可那酒家老汉却从后面追了上来。
“客官是要往哪里去?”
武松杵着梢棒,皱着眉头问这老汉。
“喊我做甚?方才不是点过银子么,又没有短了你酒肉钱,还不让你爹走了?”
老汉知道醉酒人爱口出狂言,也不怒不恼,他本就是个路边开店的好心人,只顾着劝告武松。
“老汉是好意相劝,我家里不是贴着那官司榜文么,方才客官是一点也没看么?”
“甚么玩意?”
武松:o.0
“前面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额大虫,晚些便出来伤人,已经坏了二三十条好汉性命,官司如今杖限打猎捕户,擒捉发落。冈子路口两边人民,都有榜文。可教往来客人,结伙成队,于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个时辰,不许过冈。更兼单身客人,不许白日过冈,务要等伴结伙而过。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时分,我见你走都不问人,枉送了自家性命。不如就我此间歇了,等明日慢慢凑的三二十人,一齐好过冈子。”
武松听了发笑。
“我是清河人,这景阳冈走了少说一二十遭了,几时有大虫。你莫不是听了我方才的话,心中不忿,说这鸟话来吓我!便是这山上有大虫,我也不在怕的!”
老汉任是好脾气,也有些生气了。
“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你不信老汉,悉听尊便!”
这老汉气得不轻,被武松两次三番地气到,便摇着头自己回店里去了。
“我武松,不会醉!也不会怕!”
武松看那老汉走了,故意喊了两声,就提着梢棒自己要过景阳冈去。
又走了四五里,到了景阳冈,却见树上写了两行字:“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個时辰,结伙成队过冈。请勿自误。”
武松愣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肯定是那老汉吓唬我,要骗我投他店里歇息。他怎么知道,我武松能怕个卵子?”
倒拖着梢棒,武松便径直上了景阳冈。
武松此时酒劲十足,胆大包天,只管拖着梢棒直奔景阳冈上去,又走了半里路,见到了一座破落山神庙。
山神庙庙门上贴着一张公文,他心中一颤。
那老汉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武松提溜梢棒,上前看了看。
日犬了!
他娘的,真的!
那老头没骗我!
武松看这公文,酒劲都退了半截,当下想着不冒这个险了,下山去酒家投宿一晚,明天再稳稳当当的过冈。
可刚一抬脚,武松就又站住了。
他娘的!
老子刚刚怎么那么上头,狠话说了那么多,旗子也立得到处都是?
武松这时候想起来,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在那说的“我没醉!”、“就这?”、“你爹我要过五次!”、“我武松,不会醉!不会怕!”
武松沉默了片刻。
重新转过头去看向了那景阳冈上的密林。
要不还是走这边吧。
人,其实大抵是不会怕死的。
人,特别是爱面子的,怕的都是社死。
武松是个年轻人,也是个爱面子的人,还是个自持勇武的好胆人。
对于他来说,社死这种事,比杀了他还难受。
“日它老娘的!”
武松一咬牙,一跺脚,一发狠,朝着冈上就走。
“回去肯定要被那老汉耻笑,那还算甚么鸟好汉!大虫大虫,怕它做鸟!伱爹我就上去了,我看你这大虫能怎么地!还能真吃了我不成?”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为了面子,这景阳冈,武松他不上也得上!
武松步伐越来越快,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壮着胆。
他这走得一快,酒劲又上来了,浑身燥热,他便一手提着梢棒,一手敞开胸膛,把毡笠儿背在脊梁上,脑袋有些晕,步伐都有些晃悠,奔着景阳冈上的密林里去。
“哪有大虫啊?我不信!”
武松走了一会,也没见什么动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又有了精神气,嘲讽了那些被公文吓得不敢上山的二牛。
“都是怂货而已。”
又走了许久,武松有些犯困了,刚好见到了一块光滑干净的大青石,他把梢棒倚在一旁,解了包裹,躺好位置,正准备要好好睡个饭饱酒足的午觉。
可刚躺下。
武松却突然觉得一阵心悸,还没等武松观察观察四周。
骤然间!
风云变色,景阳冈上的密林顶处,突然刮起了一阵黑旋旋的妖风。
密林中的树枝疯狂地抽打摇摆,不少不韧的枝桠瞬间被风折断,卷到了黑风里。黑风呼啸,直要把此处山冈一并掀翻,若不是武松用脚压着包裹梢棒,这些东西怕不是一眨眼就被吹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不会真有大虫吧?”
武松脸色巨变。
云从龙,风从虎。
这突如其来的妖风呼啸,看起来一点也不妙。
“嗬......”
那妖风过后,从密林之中传出了一道低沉而有力的虎息声。
“啪嗒!”
武松面前的那几颗大树猛然折断,发出巨响。
原是一只巨大的猛虎从一旁参天大树的茂密树冠上猛然压覆而下,径直把那几颗算不上参天大树的大树压倒。
这老虎,竟然有一座小楼高,身躯强悍有力,看起来像是一堵长长的高墙,那虎头有如镇山巨石一般,虎掌伸出来的利爪如刀,虎尾甚至要比寻常梢棒都要粗。
它双眼瞪得浑圆,冒着蓝光,张着虎口,显摆着那粗壮尖锐的虎牙,猩红的长舌微吐,从舌尖垂落了几口唾液。
那唾液滴在地上,土地上的草皮也被烫出了一股烟。
“他们管这叫大虫?”
武松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巨物,他冷汗直冒。
方才催着他想睡的酒劲都散了。
人家说的,这老虎吃了二三十个人,本来武松以为只是夸张,可现在见到面了。
武松觉着,这二三十个人,可能还不是分开吃的,是这老虎一顿吃的。
他这辈子也不是没有见到过老虎,可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恐怖巨型的老虎。
从这体型来看。
这老虎怕不是已经修行了上百年?
可这般凶兽,寻常见不得,怎么会跑到这景阳冈上来害人呢?
武松觉得头大,自己这波好面子,好出事了啊!
当然,这不是最恐怖的。
更恐怖的在下一秒。
武松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下一秒。
只见那老虎观察着武松,它能够闻到武松身上那股香喷喷的人肉味,这老虎正是又饥又渴之时,对武松垂涎三尺。
但是这老虎也是聪明,它并没有大意。
人兽斗时,不少凶兽总是容易被人那小体型给骗了,心下放轻了警惕,可它能跋山涉水跑到这景阳冈上,那是有十足的经验。
吃人不尽全力,反受其害!
这老虎两只磨盘大的虎掌按在地上,虎爪按在土地研磨,自顾自地把玉牌唤醒了。
一道金色的玉牌从虎掌的钢针虎毛里冒出,顺着它的身躯而上,悬在了它的虎头。
武松看得分明。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金色玉牌。
【蛮兽】、【精怪】、【妖魔】、【兽王】
武松知道蛮兽是单纯增强了体质和能力的动物,也知道精怪是食人魂魄、天生修习灵魂法术的,妖魔是吃人躯体、消化血肉提升修为的。
可他从未见过兽王。
他只听闻过,兽王浑身血脉都是兽类精血,一般也只有族群里的王者,才有可能觉醒这种羁绊。
他也从未见过三修的兽王。
虽然这老虎的【精怪】和【兽王】都仅仅只有三流,可它的【妖魔】达到了二流,【蛮兽】更是达到了一流!
这说明了眼前这只不知是从哪里流窜来的老虎,是只攻伐手段繁多,兼具了极为强大的力量和灵魂术法的虎王。
这一面,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