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航同志,你的法语功底这么好,英文水平应该也很好?”
“你的法语和英语在哪里学的,能不能指导一下我?”
一如既往的九点半闭馆时间,同行的聂子航和余晓丽身边多出了个叽叽喳喳的自鸣钟。
走在一旁的余晓丽偷笑着抿唇,瞧着聂子航一副头疼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出言提点了于一句:
“小于同志,要认老师、拜师父,可没有这样拜的。”
听到这话,聂子航不由顿住了脚步,佯装叹了口气:“敏宏同志,我实在没有教书育人的本领。”
于敏宏一着急,赶忙道:“我也不是非缠着你学,子航同志,老实说我对英语不甚了解,只是兴趣使然,接触了书籍,有想了解的想法,平时我有不懂之处,劳烦你给我解解惑就可以了。”
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看着于敏宏的脸庞,聂子航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你不是报考了燕京师范大学,离考试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把精力放在高考上吧[1]。”
于敏宏“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是我下一句要说的,我想你学习天赋过人,平日做题上有什么困难,咱俩也能互相帮助帮助。”
勤奋好学,为人解惑,这些事聂子航不是不能帮,但他对这位“小于同志”的高考事迹实在太清楚了。
三年战争,小于同志的路还很长啊……
聂子航抵挡不住他的热情,只好敷衍着答应:“如果有时间,我可以把记录的学习笔记借伱看一看。”
于敏宏双眼放光,连连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近腊月的天色已然黑透,夜色浓稠的宛如一碗黑芝麻糊,厚脸皮的自鸣钟在岔道口率先告别,而聂子航在临别之时,忽然被余晓丽叫住。
“翻译稿件的事情,我还没对你说一声谢谢。”
聂子航笑了:“不是说了吗,保证完成任务,又何必说谢呢?”
余晓丽也笑:“但是,子航同志,我可能还有事情麻烦你。”
“是什么?”
“还是翻译稿的事情,不过不是现在,可能是年后。”
……这是沾上工业局了么,他并不敢断定接工业局的外包翻译单会是件好事,用来糊弄余晓丽的蹩脚借口,未必能敷衍的了工业局审查组。
“如果那时我还在苏南,且力所能及的话。”
他只能先应付着了。
岔路口的小卖部前挂着一盏用于照明的煤油灯,陈婷与好友路过,正好看见告别叙话的聂子航与余晓丽。
“那不是聂子航么,那个女的是……余技术员?”
听到好友的话语,陈婷循声望去,刹那间,酸、苦、妒、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在苏钢厂国营饭馆和聂子航的交锋,脑袋一热,径直上前冲聂说道:“聂子航,我有话跟你说。”
谈话骤然被打断,聂子航惊讶于陈婷的偶然出现,同时不悦地微微皱眉。
这丫头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余晓丽站在一旁,耳聪目明地笑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起大早,厂里还等着我。”
就这样,余晓丽先行走开,留下聂子航与陈婷两人单独谈话。
“所以你现在和余技术员好上了?”
恐怕连陈婷自己都没发觉,她在说及“余技术员”四個字的时候用了重音。
聂子航回答的简短有力:“那是谣言。”
“好,那你以前对我说的话,也都是假的咯?”
聂子航微笑道:“在陈厂长办公室里就说过,我不记得了。”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就在一个月前,你在食品厂前等我,说想和我谈对象,送票证给我,说希望我过得好一点。”
陈厂长的女儿需要你操心过的好不好吗……聂子航一边在心里吐槽小聂同志的低情商,一边笑而不语。
见聂子航没什么反应,陈婷不死心地用激将法道:“我就说你作风不端,聂爱红还不信,就该让她亲眼看看今天你和余晓丽私会!”
聂子航还是笑而不语。
陈婷见状,气急败坏地一跺脚,不顾身后好友的呼唤,转身小跑着走了。
恼羞成怒的陈婷自己也不知道,明明以往自己压根看不起聂子航,现在却会因为他动辄生气、羞恼。
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抢走了?
还是从国营饭馆开始,聂子航的变化使然?
陈婷不知道,只觉得十几年的岁月里,没人会这么对她。
……
七十年代的南方人保暖措施有限,大部分时候都是用一个小腿高的圆形小蜂窝煤炉子取暖,炉子上再放一只水壶,以便随时能喝上热水。
余晓丽坐在书桌前,就着煤油灯的灯光,铺开一封信纸:
“尊敬的领导、余志伟同志:
您好!
我已顺利抵达苏南县区,新设备业已运送至苏南钢铁厂,作为工业局技术员,我需要向领导汇报两件事:
其一,苏南钢铁厂的底蕴不错,领导班子与生产工人的积极性十分高涨,在技术指导过程中,整个车间、整条产线的计划改造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受阻碍,自然,这也须归功于苏南的人情淳朴,没有出现‘穷者愈恶’、治安混乱之情形。
预计第一批新设备在苏钢厂的尝试运行会在年末结束,届时,组织上可以考虑下运第二批我们自德国进口的新设备。
其二,我在苏南县寻觅到一位非常难得的翻译人才,聂子航同志,由聂同志帮助我翻译的第二篇文件原样,已附送在信件当中,请组织查阅。如果领导允许,我申请让聂子航同志解决局内从西方获取的、无须保密等级的工业技术文件,为组织解决翻译人才短缺的难题。
最后,明年的新年我将在苏南县度过,不用担心我在县区的生活,这里让我感觉到与燕京不同的气氛。
请代我向母亲问好。
此致敬礼
余晓丽
1977年11月。”
……
另一边,聂子航也在夜色中,于书桌前埋头奋笔疾书。
“……身为军统特务的余则成,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在喜来乐浴池前约定与吕宗方的街头发生了巨大意外,两声枪响之后,躲在暗处的余则成看的清楚,那具倒下的尸体,正是吕宗方。”
注释[1]:俞的第一次真实高考时间为1978年,落榜于1978年的北师范大学,本身为农村人氏,文中进行了调整和二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