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的承诺没有落空。
他做到了。
却也,没有完全的做到。
就在他在垂象楼见过李真的第二天。
皇宫里传来消息。
本来已经和皇帝辞官归乡,准备回去立观收徒、传承衣钵的田道人。
在离京的途中,被秘卫追捕。
罪名是:欺君之罪。
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掳掠京城孩童,修行邪功。
收入天牢,择日问斩。
而赵长自己在旨意当中,也表明自己有识人不明的过错。
当下允许那些受害者家属为死者收敛遗骨。
并且,给予补偿。
普通的百姓总是愚昧而盲信的。
尽管有些人拼命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但依旧,淹没在了请求凌迟处死田道人的浪潮当中。
笼罩京城多时的阴云散去。
一切,好似回归了原样。
但,真能如此吗?
......
“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垂象楼。
李真平静的注视眼前这个不请自来。
身着仙鹤万寿道袍,脸上带着不自然红润的赵长。
心中说下了如此的话语。
“就连道长也不相信,朕能炼出长生不老药吗?”
赵长似乎完全没有丝毫悔过的意味。
他那双微微带着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李真,催促着他的答案。
眼底里,流转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像是在赌桌上输掉了一切的赌徒。
最后压上自己生命的孤注一掷。
“陛下。”
李真神色潺潺。
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身份,亦或者气势所震慑。
语气冰冷而平淡:
“长生与否,犹未可知。”
“但,你的路,走错了。”
按下有些蠢蠢欲动。
想要忍不住拍西瓜的手。
扫一眼笑眯眯跟在赵长背后的身影。
李真心里暗道,这老太监不相信自己。
“错了?”
赵长闻言怔了一下。
旋而,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放声大笑:
“哈哈哈!”
“朕错了?朕岂会错!”
声音陡然转成厉色。
宽大的衣袖扫动,传来阵阵风声。
他转身背过李真,负手面向半隐在云层当中的天都峰。
斩钉截铁的说道:
“朕没有错。”
“朕一定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长生!”
赵长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站在垂象楼前的李真,微微摇头。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毫无疑问,赵长已经癫狂了。
他已经不折不扣的变成了一个盲目追求长生不老的疯子。
而这样的人,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也就,丝毫不让人意外了。
只是......
“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能够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将他看好。”
视线里那道身影消失的刹那,李真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当年在地牢里给赵长说的那一番话了。
如果没那件事,或许他也说服不了赵神月。
那现在的他,也不会是皇帝。
而被软禁起来度过余生。
对他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晚。
李真无趣的笑笑,收回目光。
眼下,就看老太监是否会继续履行承诺。
如果不行的话。
当年的一念之差,他也不介意亲手挽回。
毕竟:
亡羊补牢,时犹未晚。
......
大周的长公主。
观天监的监正。
似乎,总是神神秘秘的。
轻易间,找不到她的人影。
李真已经忘记了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上天都峰求见赵神月。
但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模一样。
“长公主有要事外出。”
又一次无功而返后,李真也释然了。
他们老赵家的事情,她都一点不放在心上。
自己一個外人,总替他们想那么干什么。
自己这段时间啊,就是太过清闲了。
这才想着,没事找事。
想明白了这点,李真又回归了往日的生活节奏。
早晨在河池旁支起鱼竿,静待鱼儿上钩。
期间,看看书、读读经文。
从早到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再加上京城外面乱做一团,打的不可开交。
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会来他这个小小的垂象楼。
于是乎,李真也乐得清闲。
不过,他是清闲了。
但京城内外的动荡,却是依旧未曾平息。
甚至,愈演愈烈。
皇宫里的赵长消停了很多,没什么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最后的时光里。
依旧沉迷在自己的炼丹大梦中。
而在京城之外,局面愈发混乱。
北方“流贼”像是打不死的存在。
不断流窜,糜烂四方。
搞的诸多军中大将焦头烂额,却有短时间内拿他们没办法。
倒是南方的事情,出现了一些转机。
成也绿林,败也绿林。
三十六个头领共同起义的模式造就了他们的大好局面。
但也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在一开始颇为顺利的进展后。
诸部义军目光短浅的弊端就暴露无疑,纷纷开始内斗。
短短月余内,就有十几支不同旗号的义军被火并。
然后,又有更多的冒出头来。
旋起旋灭,只在一瞬之间。
整个南方,几乎可以说是陷入了军阀混战的局面当中。
这对于陷入内乱泥沼当中大周,可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
毕竟,只要南方动乱不再向中原蔓延。
待朝廷收拾好北方的烂摊子,掉转头再去整理南方那些草头王。
几乎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朝堂上下,对此有着高度的自信。
就在除过皇帝外的朝廷百官,上下一心。
准备收拾旧河山的时候。
一个人,独自上了京城。
垂象楼。
自从年余前全身的真气全部转换为“先天一炁”后。
李真一天所需要的睡眠时间就少了很多。
即便现在已然是深夜,他依旧在秉烛夜读。
只是忽然,烛火摇曳。
抬头看向窗外。
一颗在月色下,微微闪光的头颅浮现。
见他视线看过来。
举起手中的酒坛,对他咧开嘴笑了笑。
李真也笑了。
今天一天观经的时候,他就心有所感。
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只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慕容韬这个老朋友出现。
放下手里的道藏,李真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不是离京返回老家了?”
“怎么,家里混不下去,又回来了。”
“嗨,说来惭愧。”
慕容韬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似乎有些抹不开面。
“我家那孽子这些年做出了些事业。”
“此番来京,是想求你一件事。”
面上神色动了动,李真有些好奇。
“边喝边说?”
慕容韬朝他晃了晃手中酒坛。
“好。”
李真欣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