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倒霉,三年前到山上伐木,被木头砸到了。当其时没完全治好,落下的毛病。”
陈留山唉声叹气地道,因为腿瘸了,成为残疾,从那以后就难以找到活儿干,导致家里的日子越过越难。
“你坐好,我来看看。”
“你还会治腿?”
陈留山颇为惊奇。
陈留白答道:“行走江湖,刀光剑影的,所以常备有金疮药等,擅于正骨养伤。”
闻言,陈留山脸色一紧:“老三,刀头舔血,不是正路。现在你既然回来了,不如再去读书考功名。”
陈留白笑了笑:“再看吧。”
伸手过来拿捏住大哥的左腿伤处,很快有了分寸:“我现在给你治,可能有些疼,你且忍住。”
手指猛地发力,“啪”的一声脆响,陈留山很干脆地就晕了过去。
这正是陈留白特意要达到的效果,毕竟正式着手医治,要用到某些超越凡俗的本事手段,不好解释。
约莫两刻钟后,陈留山悠悠醒来,感觉腿部不怎么疼了,而是一阵阵的酥麻之意。
那里还被包扎上了两片夹板。
很显著的变化,腿形瞧着,基本恢复了正常。
他欣喜无比,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的腿,好了?”
陈留白道:“没那么快,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望着弟弟的脸庞,陈留山感到一阵恍惚:熟悉又陌生,亲切又疏离,混杂在一起,很难说得清楚。
爱子回家,又喝了一碗养元丸泡开的水,陈父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今儿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听了大儿子瘸腿被治好的事,更是喜出望外。
对于陈留白施展出来的正骨妙手,倒不觉得奇怪。皆因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聪颖过人,很多事物,一学便会。
那么出去闯荡江湖,能学到武功,以及跌打医术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此看来,陈留白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落魄潦倒。
然后二老又产生出了新的焦虑,担心陈留白在外面是不是犯了事,这才跑回来的……
但不管如何,人回来了便好。
为了拴住他,二老一合计,赶紧开始张罗亲事。
在以前,陈留白春风得意之际,十三四岁,便有好几户不错的人家看上了,纷纷过来找陈母商议,要把闺女嫁过来。即使还不能正式成亲,也可以先定下婚约。
但随着陈留白留书出走,一切戛然而止。
到了如今,时过境迁。
一夜之间,关于“陈留白被野道士哄骗,修仙修成了个笑话,落魄江湖,最后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回家里来”的流言便在陈家集传扬开来。
第二天,倒有几个婆子专门登门来看,当看到一脸病容的陈留白时,传出去的流言就更多了,而且有板有眼。
但话说回来,给陈留白说亲还是有一定行情的,他毕竟有秀才功名在身。
只不过行情大跌,从热门归于平淡,好一点的人家,提出许多要求,尤其聘金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丝毫不肯松口降低。
当陈母听到聘金的数目时,哑口无言,根本娶不起。
得知二老要给自己张罗亲事,陈留白哭笑不得,赶紧说自己在外面已经跟人定了亲,不能再娶了。
听到这话,二老颇为郁闷,陈留白这般做法,岂不等于是私定终身了?
此为宗法规矩不容。
然而陈留白为人做事,向来桀骜不羁,有主张得很,否则的话,当年就做不出留书出走的事。
事已至此,唯有作罢,只能叮嘱他,有机会的话,尽快把女方带回家里瞧瞧。
陈留白与人定亲之事,其实只是个借口而已,他在山上专注于修行,哪会想那些?
只是为了搪塞二老,免得他们胡乱操心。
倒不觉得烦扰,可将之视作一种心境上的经历。
山门长者敦敦教诲:修士的心境和品性至关重要,也是最容易出现破绽的地方。
但具体究竟如何,全凭个人去体验,去琢磨。
其对于陈留白的评价,便是认为他太过于浮躁,急于求成之际,又患得患失,以至于常常失了分寸,并最终导致错过机缘……
有时候陈留白会想:自己锐意进取,却是错的?
这是在现实中碰壁受挫,从而产生的自我怀疑。
是一种负面情绪,属于胡思乱想。
先是“自我怀疑”,继而演变成“自我否定”,到了严重时,甚至会致使“自我毁灭”……
陈留白当然没有到那等严重的地步,每当“自我怀疑”时,他便会坚定自我。
一疑一定之间,恰好完成一次心境上的磨砺。
这番回家里来,主要便是在故旧的环境中,寻求心境上的蜕变。
至于改善家里亲人们的生活,不过是举手之劳,毫不冲突,更是一种自我价值延伸出来的表现。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一向是陈留白所坚持的观念。
到了下午时分,大嫂陈杨氏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個大大的包袱。她年约二十出头,相貌端正,但因为时常劳作的缘故,面皮有点黑。
其与陈留白是第一次见面,没甚好脸色,抱着包袱就进去自个房间,找躺在床上的丈夫说话:“阿山,你这弟弟,怎地突然就回家里来了?不是说修仙去了吗?我看他那模样,倒像是修出了什么毛病来。”
陈留山道:“这里也是他的家,他怎么就不能回家了?”
“你倒说得轻巧,家里什么情况,难道你不知?公公病了那么久,现在又要加多一个病秧子,还有你……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陈杨氏说着,眼泪哗啦啦地掉。
她是个贤惠的,里里外外,一把能手。自从丈夫腿瘸了后,可以说是她一介女流支撑起了这个家。这次也是为了帮补家用,才回到娘家里拿米。
为此,受了不少委屈和埋怨。
当回到陈家集,听说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小叔子落魄而归,这心里就存了怨气。
在她看来,陈留白这种行为简直是胡闹,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家里多了这么个小叔子,岂不是雪上加霜?
所以在丈夫面前,忍不住就发作了:“年关将至,族里又得交份子钱了,这可怎么办?”
陈留山心疼媳妇,忙道:“柳儿,你看,这是什么?”
伸手一扬,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