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佐藤局长拨打的没有说明理由,只是让索兰快些赶过来。
今天是周日,索兰本不需要上班,但就像麻衣提醒得那样,既然昨夜发生了那么严重的火灾爆炸事故,加班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既然接到了通知,作为警局里的普通一员,他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上班。
“局长,向你报道。”
清晨八点出头,抵达警局后,索兰便一路至上顶层,推门走入局长办公室,并朝屋里招手致意。
但下一秒钟,他的声音便被克劳德-哈伯的大嗓门盖下去了。
“佐藤!我必须提出强烈抗议!里昂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呢,现在说什么处分,你真的过分了!”
房间里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克劳德正恶狠狠瞪着佐藤,浓密的络腮胡几乎根根竖了起来,制服胸口部位都紧绷了起来。至于佐藤,他端坐在办公桌后,双臂交叠放在桌面上,瘦小但硬朗的身板丝毫不显弱势,一张马脸正贮存着滚滚暴风雷雨。
“发生了什么事?”索兰插嘴了:“佐藤,你打算给里昂处分?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
佐藤看向他,像是在咆哮了许久的台风中寻到了风眼,哪怕明显是硬扯出来的,他好歹露出了一个笑容:“放松,亚当斯,这只是一个提议。哈伯也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他也才刚刚进屋,我也只是刚说出这个提议。”
“放屁,你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克劳德出口惊人,竟是一点都不对佐藤客气:“我还能猜不到前因后果?从今天一早,许多媒体和个人就不断往局里挂电话,问为什么昨晚火灾发生的时候,会有个警察单拎出来在那儿呆着,都问他是干什么去了!”
“然后,对了……索兰你知道昨天的事儿吧?今早各大新闻……”
“其实我昨晚就在现场,本来是去郊游的,却先在早上碰到露营者昏迷的事,又在晚上碰到火灾的事。呵呵,不得不说,我真没白瞎这趟出行。”
索兰实话实说道:“然后克劳德,你要说的是里昂突然昏倒的事吧?我当时也目睹现场了,他的确让那些媒体花费了好多胶卷。今早的报纸倒是还没看……佐藤局长,难道出现《西雅图警察素质过差,火灾现场失控昏厥》的造谣了?”
房间中的气氛很有些难堪,佐藤阴沉到极点的脸色表明,索兰所言真的属实了。
“……妈的。”看到这一幕,克劳德都没法生气了:“里昂这臭小子,亏我还觉得他挺有点本事的,狗屁的后脑淤血,他怎么能犯这毛病!?”
索兰不打算为这件事耽搁自己时间,岔开了话题:“局长,专门把我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佐藤点了点头,表情放松了些许:“没错,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正题。亚当斯,哈伯,你们手头的那几起凶杀案,我觉得还有深入调查的必要。”
索兰昂了下眉宇:“老话重谈?我以为它们已经算结案了。”
艾略特湾弃尸、联合湖公园惨案,还有另外那两具碎头尸,他和克劳德正一起负责着它们。索兰已经把凶手身份推到那个下水道工人身上了,白化病的疯子,感谢雪莉的误解,局里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佐藤当时听了报告,也都没有继续让他追查的意思。
怎么现在,突然又把事情翻出来了?
佐藤轻笑一声道:“原因很简单,亚当斯,我就是觉得这件事还没完。白化病的疯子,这是你提交的结论,如果类似案件再也不会发生,这个解释的确能说得过去,但你也承认没有直接证据了。”
“也许,那两具没了头的尸体的确是他干的,但联合湖的那一具,和艾略特湾的那具碎得不行的尸体,显然不是这家伙的风格吧?”
令人无法辩驳的质疑,何况索兰更心知其中的漏洞,他苦笑着看向克劳德,而克劳德又何尝不是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佐藤凝神看着这对父子般差龄的警探。
克劳德-哈伯正经是西雅图的老人,这辈子始终在华盛顿州混迹,虽然也曾去过美墨边境打压毒贩,但累计半年也就回来了。三十年的资历,让等闲一个局长的身份根本无法比拟,尤其还是在这里。
办公室里的老油子,大街小巷间的老江湖,没有哪个领导者会弃这种人才于不顾。像当下这类证据不足,凶手行踪诡异的夜间凶杀案,交给他是最恰当不过的。
索兰-亚当斯,证件年龄二十七岁,但看起来却格外显年轻的高谭新星,一个身材硬朗、英俊潇洒的青年小哥。常人很容易将他忽略或轻视,或许这正是为何,他能很轻松地在高谭大肆逮捕罪犯,因为许多人都没有刻意防着他。
警探新星,又是从高谭那种地方来的,又是在极端事件内逮捕了大量罪犯,也就是得罪了大批犯罪者的警察。这样一个人在圈内任何地方都会很显眼,然后现在,他刚一来到西雅图,就为这座城市凭空添了如此多的凶杀案,怎能不引人揣摩?
只是时间毕竟还极短,从他到警局报道的第一天至今,满打满算也才两星期罢了。等时间久了以后,若当下的麻烦事还在层出不穷,必然会造成诸多不必要的人事风波。
所以,把索兰-亚当斯和克劳德-哈伯安排在一起,自然是个不错的办法。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到楼下和同事们聚一起去,我等一下也下楼。”
得到命令,两名警察自然应声而退,但屋门刚一关上,佐藤便能隐约听到克劳德的大嘴巴开始抱怨。的确是这个人的风格,看似粗心大意,但正经办起事来从不含糊,就是不知道,索兰-亚当斯究竟是怎么在高谭创出一片天空的了。
佐藤返回办公桌,从身后书架取出档案夹翻阅起来。
毕竟是疾控中心的营地发生爆炸火灾,警员自然需要对相关人员做行政调查,这份连夜制成的文件里,包含着对许多当事人的笔录。佐藤没有逐一查看,他直接便翻开了一个名叫吉姆的研究员的页面。
“在隔离室中对一名病人进行身体检查,后被古德温泽教授唤至……后脑受伤的警察里昂-罗斯,艰难从山上走下来……随即爆炸发生……”
“听诊器在患者脑中发现寄生虫存在迹象……未来得及做进一步调查,个例可能性高达60%,昏睡症病因可能性暂不确定,证据缺失……”
佐藤看着这一行行字迹工整的壁炉,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另一份资料上,对现场焦尸的拍照。这是最让事故调查员头疼的一点,因为根据尸体烧焦痕迹判定,当时的火灾温度高达两千摄氏度以上,但事发地根本不具备这种条件!
同理还有不久后,在山脚下的第二场火灾。那群来自全国各地的死者,也都被烧得相当彻底,起燃物不明,仿佛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颗两千摄氏度高温的高压火球!
“里昂受伤,从山上走下,后脑钝器伤害,脑淤血……昏睡症,脑颅内疑似寄生虫,被彻底烧毁的……”
反复的思考,反复的推测,反复的揣摸,冷汗再度从佐藤额头淌下。只是这一回,他略微挺起了身体,朝书桌左下角的柜子看了过去。
上着锁的抽屉,他细小的眼睛不断闪烁着,似是在权衡着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