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后面百步之外是一条无比狭窄的垂直裂缝,裂缝的缝顶肉眼是没法看到的。此天裂之缝便是鬼谷墟无疑,里面漆黑无比,远远的我都能感到一丝诡异的阴冷之气。
手电筒的光照范围有限,不能及远,整个地下的岩层空间又十分广阔,周围全被极深的黑暗笼罩,根本就找不到哪个方向上有暗洞可以出去。
葫芦严正表明立场:“默默嫑看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打死我都不走鬼谷墟,咱们还是往前边瞧瞧找路克!”
不语拎耳倾听,打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听到流水声了吗,岩层下边有地下暗河,咱们顺著流水走好些,起码水往低处流,尽头必有出口!”
这时候别无他法,此计正合三人心意,便不再多话,排成一列,寻著流水声而去。岩层表面一眼看去稍显平整,但上面不乏水臼遍布(水臼:千年滴水穿石形成的垂直岩洞,一般口窄腹宽)
水臼四壁溜滑,或大或小密密麻麻,有的深不见底,人要是掉进去根本就收不住身子,直接就滑到黑暗的地底下去了。
大约走了将近五分钟,我们才走到这片岩层的尽头,迎面冷风呼啸,水浪声哗哗的撞进耳膜里边,眼前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层裂缝。
这个裂缝是我们现在所站立的岩层往更低的海拔塌陷沉降形成的整空深渊,深渊岩壁溜滑,穹顶不复得见,几乎没有攀登通过的可能性。
我急忙调整手电筒寻找其他路径,往下边照光,深渊底下的暗河倒是没见著,只见到数条细窄的石梁联结在岩层断裂的截面上,往深渊的另一端延伸,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尽头在哪,好比是搭起了一条通向云端的铁索飞桥,这是摆在我们面前唯一的路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禁直咋舌:“这些石梁高空悬挑,千百年来竟都不风化倒塌掉,也算是个奇迹了!”
不语观察的比较仔细,他指向前方说道:“对面是不是从深渊底下耸立出来一个石峰,好像是支撑著这条石梁,看样子应该可以通过。”
我手搭凉棚看过去,对面远处半空中云雾缭绕,隐约是有座柱状山体若隐若现,但飘渺不见峰顶。
山穷水复已无路,只盼柳暗花明又一村,有天险可去强过在此坐以待毙。说著话,我领头小心走上眼前这条石梁,往底下看去,一片乌黑不见他物,此时的我们如同在云端行走。
深渊底下的水汽弥漫不散,潮湿气极重,致使石梁上生满厚厚的湿苔暗藓,显得有些湿滑,让人不得不俯身在地,四肢并用,以保持高空移动的身体平衡。我们没走出多远的距离,已经感觉全身晦潮不堪。
庆幸的是石梁浑然天成,十分的稳固,我们提心吊胆,爬出十数丈长短,进到一个云雾波卷的诡谲之地。
穿过一片水汽形成的薄雾,来到石梁的半空中央,视线开阔了一些,到了跟前我们就都傻眼了,葫芦甚至发出“好大一棵石蘑菇”的感慨。
不远处所谓的石峰,下窄上宽,就像是一根柱子顶著一个锥形小山,无比的奇雄险峻,古怪得摄人心魄,此雄伟之象只问世间能有几回见,看著正像是一棵巨大的蘑菇,孤零零的栽立在难见边际的深渊之中。
石蘑菇通体古黑,由多种复合巨岩构成,我对岩石可谓并不陌生,看得出来大部分是古时经地质作用,火山喷发,岩浆和空气接触冷却后形成的玄武岩,其他的还有花岗岩、变质岩、辉长岩等。
这些奇形怪状、横七竖八的悬石构成了石蘑菇的菌盖、菌褶、菌柄、菌托、菌环、菌丝等各个结构。石梁的尽头就连接在石蘑菇盖冠的中层位置,那里好像有个进入的缺口。
三人顺著石梁奋力爬过去,在一片临空突出的巨型石板上落了脚,也顾不得节省光源了,一同拧著手电筒,顺著那道缺口往深处照光,发现里面阴森恐怖,空间可真是不小。
原来这座石蘑菇,整个顶冠是中空的,有几分像是古时瞭望碉楼的内部结构,空间是不规则的圆柱状;尖塔式的拱形天顶,可见无数悬石盘结;数丈高低的墙壁上有几道巨大的落地缺口,外边的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地面矗满或碑或块状的怪石,夹出从中央往四周发散的过道。每一条过道都曲折幽深,如同蜂巢迷宫一般。
这里面黑压压的,除了岩石之外,顶上垂下数之不尽、跟破布一样的巨大的苔帘(苔藓长成一片,从石壁上剥落垂挂,样子像是门帘之类的形状),破败之象尽收眼底,之中有什么便看不见了。
葫芦看得目瞪口呆,说道:“他娘的,这又是什么地方,天底下还有这菲古怪的空间。”
不语遥观一遍,说出猜测之言:“石蘑菇很像是巨型塔棺,又像是一个祭祀的碉楼,不过看样子是天然形成的,这里边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走入其中,忽觉气温急剧下降,葫芦哈著嘴里暖气说:“怎么突然变得这菲冷啊!”
我说:“咱们造化之大走了狗屎运了,万年冰川之下才有的‘极地深寒’都给我们碰上了,实在难得。”
由于这些岩石生于地底特殊环境(必须是特殊环境)之中,万世阴暗不见阳光,又长年累月受水汽附着,致使岩石富有极强的吸冷性诡异功能,估计能将周围百步范围内的寒气都凝聚到石蘑菇上,沧海桑田寒气越积越深,最后形成罕见的极地深寒地带。
这种极地深寒,任何稍高的气温都靠近不了,要么被化解掉,要么冷热气相撞形成水汽散逸四方。这时我不小心指尖触碰到石蘑菇的岩壁上,顿觉寒气如针锥般刺入骨髓,好一阵才消散掉。
葫芦说:“既然是极地深寒,应该结冰才对,如何都没见到。”
我回答他:“知道那些攀登珠峰遇难的探险家最后是怎么死的吗,他们生理特征达到极限,生死一线之际,不是感觉到冷,反而是感觉身如焚烧,之后受冷热煎熬死去,这可都是有科学记载资料的。”
物有两极,极地深寒地带哪怕是在万年冰川之下,也不会结冰,两者温度也绝对不相一致,必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形成独特的“极地深寒”,这一点目前没有合理的科学解释。
葫芦愣是不信邪,跟我卯上了:“这里要是极地深寒,咱们早该死的见鬼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这只是我许默对这棵石蘑菇所表现出来的特征,而下的一个类似的定义而已。”
真正的极地深寒看不见摸不著,也不是在某个固定的经纬度范围之内出现,世上恐怕只有藏地昆仑、喜马拉雅那样的大冰川,或者是四大洋海底最深处才能遇到。
极地深寒具有非常可怕的神秘力量,碰上了就别指望还能死个全尸,进到里面立刻粉身碎骨,化成冰渣雪沫。这可不是我许默瞎吹牛,石蘑菇估计就是缺了这种未知神秘力量的加持,所以理所当然算不不上是真正的极地深寒,否则咱们这会儿体温早就零下不知道多少度了。
葫芦听我这么一说,吃惊得直吐舌头:“想不到传的神乎其神的祭墟,原来是一棵巨石蘑菇啊——默默,你有何高深见解!”
我说你还是别胡乱下定义了,时间不等人,寻路出去比什么都强,眼下再高深的见解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三人立刻展开寻路观察,能过人的通道基本都钻过了一遍,愣是没找到其他出路,那些瞭望的缺口都临空悬挑,一个不留神非掉到底下深渊里去不可,兜了一圈,稀里糊涂又摸回到原地。
石蘑菇碉楼凭空从深渊底下长出,就跟水缸里插雨伞差不多,没长出一双翅膀,还真无路可走。
此地阴森恐怖,寒气缭绕不绝,多呆下去非冻出病来不可,我说:“我到底下看看,说不定石蘑菇支杆上有路下克,咱们从小到大爬树的本领,攀个枝爬个杆那不都是小儿科吗,一身的好手段总不能无用武之地。”
石蘑菇碉楼地面也并非密不透风,在我们脚底下有几个幽深的风化垂直暗洞,就跟楼板破了一个洞似的,直通到下面去,上浮的冷风还源源不断的扑进来。
我瞧了瞧脚尖前的一个暗洞,对葫芦和不语说:“我先就拿它练个手,你们在这候著,我下去看看石蘑菇支杆在哪处位置。”说着将手电筒叼在嘴里,一个束身跳进洞内,然后张开四肢,撑住洞壁垂直往下。
葫芦和不语提醒我:“千万要小心,洞底肯定是凌空的,可别摔下克!”
暗洞再往下边,便见横石搭挂,竖石垂拉,间隙可真不小,看来石蘑菇碉楼基座岩板着实深厚,我垂直向下爬了三分多钟,还不见底板。
我正想停下来喘口气儿,刚让手电筒的光柱稳定下来,突然见到洞壁上挂著一具干尸,我正好跟他面对面,我吓了一跳,轰的一下踩断一块悬石,整个身体立刻疾速下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从暗洞里掉出,忽觉豁然开朗之际,双手拼命抓住了一条悬石。往下看去,整个身体荡在深渊上方的半空中,好险没摔下去。
我的脚上缠著一股绳子,绳子上挂著一串尸骸。我胡乱的蹬踢一阵,才挣脱掉,绳子连著尸骸掉到深渊里,被黑暗给完全淹没了。
我急忙运力,使出吃奶的力气做引体向上,将面前的悬梁担在腋窝底下,然后倒挂一条腿攀住,斜侧著身子,压低脑袋,腾出一只手从嘴里取出手电筒,往四周照光。
深渊底下就不用多看了,压根就深不见底。我往前边照光,在手电筒光源的尽头总算看到这棵石蘑菇的支杆所在。
石蘑菇冠径差不多得有十数丈,将支杆高高的罩在下边,虽然支杆上枯石暗缝遍布,顺其爬下去倒也绝非难事,但是想要从现在的位置坠空徒手攀到上面,我看就算是有壁虎的吊顶之能,再吃了熊心豹子胆,恐怕也得哆嗦失力掉下去。
最让人胆寒的是,石蘑菇盖冠底板攀附著盘根错节的怪藤,藤茎上缠满密密麻麻的干尸和骸骨,其数量不下千具。不用多想都知道,古时在石蘑菇之上,曾经进行过某种神秘而可怕的祭祀仪式,莫非这里真是祭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