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白光，是从一枚鸽子蛋大的玉石上散发，将山洞照得亮而不刺眼，就像自然光一般。
姜摇很拘束，迟疑了许久，点了点头。
气氛明显冷寂了一下，好在玉石散发的光芒很温和，舒缓了这种压抑，姜摇抬头看了看“老妖怪”，发现对方竟什么也没说，不免有些奇怪。
宽大的黑袍抖动了一下，一只布满了血色与黑色的可怖手掌，从中探了出来，对着姜摇一指。
还没来得及反应，姜摇就觉得脑袋瓜子嗡地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突兀地注入了进去，吃痛喊了一声，身子蜷缩起来，两手狠狠抱着头。
好在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悠悠淡化，姜摇还沉浸在隐隐痛感中，但心底已经浮现出注入脑海的东西的内容。
是一段口诀。
“这是……”姜摇下意识默默念叨了两遍，发现自己对口诀竟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让他一阵错愕。
口诀的每个音符都不像是汉字，如果不是直接烙印在精神之中，姜摇根本一个音符也不认识。
难道以前见过？任凭怎么回想，也都是一片茫然，从书院偷听来的知识绝对与之无关，但书院是姜摇接收知识的唯一来源了。
就在姜摇愣神之际，“老妖怪”的声音再次传来。
“吃了它，按照口诀修炼。”
随着声音，一个小瓶准确无误落在姜摇怀中，是很莹白的那种玉瓷瓶，在凉州城绝对能卖出天价来，姜摇不懂这些，可也远远望过几眼玉器铺，却完全跟这种玉瓷瓶比不了。
但这并没有引起姜摇的注意力，他的目光落在玉瓷瓶上，脑中因另一件事情而深深疑惑。
“为什么……这玉瓶也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姜摇首先就想到自己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老妖怪”给他一股“力量”，让他足足一个月不用吃喝，也照样神清气爽。
可究竟这“力量”是什么，他不清楚，甚至可以说一片空白。
“或者说，是错觉吗……”
姜摇感觉自己可能太紧张了，经历的事情怎么可能半点印象都没有，多半还是“老妖怪”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大。
瞟了眼“老妖怪”，咽了咽口水，姜摇揪开玉瓷瓶塞，倒出一枚绿色丹药，直接拍进嘴里。
入口后，鼻息才嗅到一丝清香。
丹药直接化开，一股热流在体内流淌，融进四肢百骸，饥饿的感觉竟飞速消退，取代的则是充沛的活力！
姜摇头脑格外清醒，按捺心中的激动，按照“老妖怪”的吩咐念起那段口诀。
一遍又一遍……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状态，姜摇逐渐感觉到自身陷入空灵，空气中则洋溢着舒爽的气息，像柳絮拂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然后渗透进去。
这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沉浸在这样一种状态中。
……
“咳！”
不知过了多久，“老妖怪”低咳一声，将姜摇唤醒。
“第一次救你，是出于不忍。第二次帮你，是出于互利，只是你没有履行你的诺言。”
“我不计较，但这第三次……”
“老妖怪”押着低沉的话音说道，那意思毫无疑问，就是要姜摇下一次必须带人过来了。
姜摇心里紧张起来，可是为了不让“老妖怪”怀疑自己的决心，还是赶忙点了点头。
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玉瓷瓶放在了地面上。
也不知“老妖怪”施展了怎样的手段，玉瓷瓶倏的一下飞了起来，稳稳当当，最终落在从黑袍伸出的那只可怖手掌中，然后突兀消失。
姜摇目睹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
“老妖怪”抬了抬头，当然，还是看不清脸，但给姜摇的感觉，却仿佛是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压迫感骤然笼罩而来。
“你可以走了。”
“啊……”
姜摇还没从“老妖怪”施法的一幕中回过神来，一听自己可以走了，微微楞了一下，但还来不及多想，便见“老妖怪”话音落下之际，那可怖的手掌随之抬了起来，欲对姜摇一指。
这一指，让姜摇内心悸动，手刚刚抬起来，姜摇的脊骨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仿佛一双无形的手要从他灵魂中剥离出什么来。
“你要干嘛？”
姜摇心中惶恐，可根本没有时间张嘴询问，眼看着那一指就要落下，宣判他的命运。
但就在这一刹那，“老妖怪”身子忽然一震！
连带着黑袍也抖了抖，那一指终究没有落下，“老妖怪”闷哼一声，浑身冒出幽幽黑气，那些扒在脸上的黑色魔咒仿佛活过来一般，颤抖着，蠕动着，狰狞无比！
“哼！”
“老妖怪”两只可怖手掌直接一振，以一种古怪的节奏在身体上拍击，同时第二种昏黄色的气雾也弥漫出来，对着那些黑气压制而去！
“啊！”
姜摇吓得小脸惨白，惊恐地喊了一声，颤抖着腿拔起就往外边跑去，再也顾不上“老妖怪”的态度如何，那黑雾涌动的场面太慑人，像是无数鬼影在其中穿梭，但比起最开始“老妖怪”给他展示的鬼影要密集太多。
一股浓郁的寒意在背心滋生，像是有一双恐怖至极的目光落在背后，姜摇感觉心脏都要崩溃了，可偏偏一口粗气都不敢喘，只能使出全身气力，没命地逃窜而出。
“老妖怪”盯着姜摇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出手，也不知是对抗那黑气无力再分心，还是其他原因。
……
爬上山崖的整个过程，姜摇都是浑噩的，奇异的是慌乱中居然没出什么意外，直到老远的凉州城影子浮现眼底，姜摇心中的恐慌才退去些许。
但还是没敢松一口气，甚至没敢回头，如果山上有其他行人，必然会对姜摇惊恐的模样感到好奇和不解。就这么一口气跑回凉州城，姜摇心里悬着的重石才终于放了下来。
后背全是汗水。
姜摇忽然抬头看向天空，太阳爬过了中顶，已经向着西边落下一截……
他蓦然惊醒，这才过多大一会儿，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是念那口诀的缘故，还是那丹药？”
对于“老妖怪”的诡异可怕，姜摇早有体会，方才山洞里黑雾喷涌的画面，不禁又浮现在他的心里，打了个寒颤。
“老妖怪”没有追来，或许这是暂时最让他安心的一点。
凉州城里人不少，但谁会关注一个小乞丐呢？姜摇揣着自己一个人的惶恐，回到了“家”——城北一户人家后院门外的檐下。风不大的时候，门顶可以很好地遮雨，只是不能避寒，但对乞丐来讲已经是个很好的安身地方了，尤其是这户人家很少出入后院门，在这里“定居”非常稳定。
好容易熬到夜里，姜摇却难以入眠，脑子被白天发生的事情填充得满满的。
“老妖怪”传给他的口诀，还记在心里，丹药的药力虽然融入身体中，姜摇却能感觉到每一寸肌肉蕴含的元气，他的文化程度不高，能想到最合适一个词就是“活力满满”。
“最后那一指……究竟有什么效果？”姜摇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最后那仿佛完全失去对自身掌控的心悸感觉，哪怕后来涌动的黑雾，都不会让他这么后怕。
夜里，起风了。
姜摇裹紧了紧小皮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