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者话音刚落,其余三名汉子齐刷刷闪到门前,警惕防备着——走眼了!方才进门,谁也没在意门前打鼾的老要饭的!
那年迈乞者旁若无人一般,打了个哈欠,醉眼惺忪,淡淡说道:“小子,没听着老汉的话么?酒我还没喝够呢,还不去拿酒来给我老人家吃?!”
城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笑道:“叫人拎着脑袋踩着呢,动不了呐~”
乞者一双醉眼睁开,眼神凛冽,比春寒,还要冷上三分。
“放了他。”乞者说的平淡,语气却不容置疑。
络腮胡汉子已经简单清理了眼上的石灰粉,一双眼睛红肿着,上下打量着乞者,沉声问道:“不知老人家是哪路神仙?”
“放了他!”乞者没有接话,语气更寒。
络腮胡面色一冷,微微打个眼色,那木讷呆壮的汉子猛然动了,宛若山崩,抬脚一跺,身下便留出个碗大的坑!借力身形一闪便到了老者身前,一身肌肉鼓胀,熊腰一拧,狠厉一腿扫出,呼啸带风,卷的满地尘土桃花飞扬!
“喝!”木讷汉子一腿扫到乞者身上,将乞者身影踢得粉碎——竟是虚影!
“老三!回来!”络腮胡见状大惊,慌忙招呼那木讷汉子回来。
木讷汉子纵身跳回他身后,沉默站了。
“老二!拿了这小子!那要饭的是高手!”络腮胡又对那哭丧脸的汉子喝道。
哭丧脸汉子拽起城南,腰间长刀出鞘,架在了城南颈子上,几人挟持着城南,警惕看着前方。
前方,桃花树下那张方桌上,乞者翘腿坐着,低垂着头,好似又醉得睡去了,只是手臂微微抬着,食指微微竖起,指尖莹莹绕着桃花,翻转盘旋!
气旋激得他蓬乱的白发微微飘荡,映着月光,这邋遢乞者,竟有股子说不出的仙气儿!
“老人家,我等无意惊扰!只是前来讨个物件!还请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去,酒肆的酒随您去喝了,就此别过,如何!”络腮胡汉子与乞者商量,身形却不动声色的慢慢往外移。
“你们走可以,那小子给我留下,我还要他给我斟酒。”乞者头也不抬,语气不容置疑。
“没得商量?”络腮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没得商量。”乞者淡淡道。
“干了!”络腮胡四人挟着城南移到了门前,爆喝一声,那木讷汉子跟蛇眼汉子应声而动,朝着乞者虎扑而来,络腮胡跟那哭丧脸汉子,挟着城南,转身欲走!
风掠过,卷起了漫天桃花。
乞者未动,一股惊人的气势却从他那枯瘦的身体磅礴涌出,宛若这天地间都充满了肃杀之意。
轻轻打了个响指,萦绕在指尖的桃花忽得静止,再打个响指,桃花疾射而出,发出“咻咻”破空声,再打响指,桃花轻飘飘摇曳坠下,酒肆前,又恢复了寂静。
“咚!咚!咚!咚!”
四声坠地闷响,那四名汉子,颈子扬起血雾,重重倒在了地上。
乞者垂下手,好似没事儿人一般——“小子,酒钱结了。”
“秒、秒杀?!”
城南呆若木鸡,他直觉告诉他,这乞者不是一般人,可是未曾想到,竟已到了这般境界!眼前这一瞬间发生的击杀,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这完全就是神仙打架啊!
“老·······老爷子······”城南咽了口唾沫,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子,拿酒。”乞者从方桌上跳下来,甩下一句话,朝着大堂走去。
这是乞者,第一次进城南的店。
城南应了一声,拖着鲜血淋漓的腿,艰难移到大堂,咬牙忍痛,拎了一壶酒,递与乞者。
乞者沉默饮酒,面色愈发红润。
城南沉默坐坐在一旁,因失血过多,他的面色愈发苍白,嘴唇都控制不住开始颤抖,只是一双眼睛,古怪的紧紧盯着乞者。
一壶酒,很快喝完了。
“结账!”城南一把抓住乞者的胳膊,哪里像个失血过多的伤员,“给我结账!”
乞者瞥了城南一眼,淡淡道:“结过了。”
“不行!打今儿起,一次一结!”
城南一副我赖上你了的模样,搞得乞者有些啼笑皆非。
乞者从怀里摸摸索索,掏出个黯淡无光的黑色小丸子,扔给城南,道:“诺,酒钱!再来一壶酒!”
城南接住黑色小丸子,眉开眼笑,不住的细细打量,敷衍那乞者道:“自己去拿,没看你家小掌柜的我身负重伤嘛?!你多拿些,多拿些,酒管够的,你结账就行!”
乞者摇头笑笑,起身直接抱了个半人高,环臂粗的大酒缸回来。
城南手里捏着黑色小丸子,疑惑看着乞者道:“我说老爷子,这小丸子是啥?黑不溜秋的,别是你身上搓下来的泥丸,拿来糊弄你家小掌柜的吧?!”
乞者笑着看他:“你尝尝~”
城南半信半疑,这黑不溜秋的小丸子,着实像他身上搓下来的小泥丸,终还是心一横,抛进了嘴里,“咕嘟”咽下!
小丸子刚刚下肚,城南只觉得一股火在腹部烧了起来,绞痛不已,城南抬头怒视乞者,乞者倒是淡定:“忍着~”
城南白了他一眼,咬牙不吭声。
腹中愈发得热,继而好似爆开,化作暖流直通四肢百骸,城南只觉得周身上下好似被无数蚁虫啃啮一般,痛痒难耐。
“呲~”城南被捅得那几处伤口,冷不丁开始喷出血来,大没有止住的意思,像是喷泉一般,一股股往外涌。
“老爷子~”城南哭丧着脸看那乞者。
乞者被城南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来,拍拍城南肩膀,道:“安心,好东西来的。”
“咕噜噜~”城南腹部作响,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
人似离弦之箭,直奔着茅厕冲去。
“嗷!你这老头子,八成给我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城南没注意,他方才走路都难,现在却跑的,比往日都要快上几分~
好大一会儿,城南虚弱的拖着身子回来,瘫到地上,眼中噙着泪花,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乞者,哽咽道:“你这老爷子,给我吃的这是个啥?你家小掌柜的,十八年来的吃食,全都排出去了,要不是跑的快些,险些拉了裤裆!”
乞者捏着鼻子,嫌弃的移了一张桌子。
城南颤颤巍巍往他身边爬,边爬便哭诉:“想你家小掌柜的,也算个玉树临风的人物,排也就排了,权当减个肥,可是……可是你看我这一身黑黑粘粘的污物,臭气熏天,让我以后,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哇……”
城南,竟真的哭了出来。
“少当家的!”门外传来小瑞子的惊呼声。
声响刚落,人就冲到了大堂,小瑞子看着满地鲜血和趴在地上默默哭泣的城南,还有独自饮酒的乞者,有些呆愣。
“少当家的!”小瑞子吼得撕心裂肺,人似旋风般冲到了城南身边。
“少当家的!呕……”小瑞子刚刚抱起城南,闻他身上的味道,一阵反胃。
城南抬头,泪眼朦胧,委屈得像个受气小媳妇儿,
“小瑞子,洗澡,我要洗澡!”
明月正悬,烛火微曳。
城南洗漱干净,换了一袭长衫,支走小瑞子处理尸体,跟义父报信儿说下今夜的情况,与乞者对酌。
“老爷子,谢了。”城南举杯敬他。
“客气。”乞者与他碰杯。
“老爷子,方才给我吃的是……?”城南问他。
“伐髓丹。”乞者淡定回道。
“老爷子,谢了!”城南又敬他——虽城南不知道伐髓丹是什么,可吃了那小药丸,自己一身的伤好了是真的,这伐髓丹,自然不是俗物!
“老爷子,可知这物件是什么?”城南掏出那书匣子向乞者请教。
乞者淡淡瞥了一眼,道:“你小子运道不错,抢了这么些过往的江湖人,总算抢了个宝贝,这物件,唤做剑匣,孕有剑势,悟之可开剑道,又含九万八千七百剑气,剑匣开,可破万马千军!”
“比你如何?”城南问他。
“悉数领悟,不遑多让。”乞者思忖,认真答道。
“果然是宝贝!”城南喜笑颜开,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将匣子收到了怀里。
乞者想了下,道:“我见你前些日子杀的那老者,跟今夜这四人,应都是北方盗墓一派摸金门的人,想来不知从哪个墓里盗了这宝贝,闹了分歧,让你捡了便宜。”
城南斟了杯酒喝了,得意笑道:“合着我命里应当发这横财~”
乞者不置可否,只是叮嘱城南:“你拿了这剑匣,万不可声张,被别人知晓了,恐要害了你性命,当心有命赚,没福享!”
城南给乞者斟酒,郑重点头。
“老爷子,我有一事不解,这剑匣,怎么领悟啊?”城南请教道。
乞者笑道:“要不说你命好,这剑匣,修行人多半是领悟不了的,修为越高,反噬越强,你方才吃了我的伐髓丹,算是初涉修行,宛若一张白纸,领悟这剑匣,正合适!”
“嗯嗯嗯,这宝贝就是为我生的~”城南笑的如同暴发户一般,抱着怀中剑匣,活像个守财奴。
乞者看城南那模样,哭笑不得,道:“我老人家送佛送到西,我教你吐纳之法,助你领悟剑匣,日后如何,全凭你个人造化了!”
城南大喜,拖住乞者的手臂,催促他:“老爷子,快些,快些!”
乞者抬眼看了眼悬在夜幕正当中的月儿,点头道:“时辰正合适,小子你且坐下,听我吩咐,老夫助你入修行!”
城南盘腿坐下,乞者手指抵着城南后背,功力催发,一股劲气直奔城南丹田,继而低喝一声:“抱住剑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想象丹田有气,气随我走!”
言罢,乞者劲气从城南丹田出发,引着城南的气,环着筋脉开山破路,循环往复,运行两个周天,又低喝一声:“放空心神!想象自己意识进剑匣!”
城南遵言,放空心神,努力感受剑匣,好似“啵”的一声响,城南直觉得自己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山是剑山,海是剑海,风是剑风,整个世界剑意浩荡,肃杀逼人。
抬眼望去,天上金灿灿写着八个大字
仙凡可破,万物皆平。
还不曾细细品味,这八字化作一道金光,直直钻入了城南的脑中!
“轰!”
城南脑中炸开,意识从剑匣中退了出来。
“啊!!!”
城南抱着头,面部扭曲,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只觉得脑中那八字化作万道剑光,在识海中大开大合,好似将他脑子凌迟一般!
“运气!稳住心神!”乞者声音猛地在城南识海炸开,宛若雷鸣!
城南恢复些意识,努力控制自己,盘腿坐下,按着方才乞者引导的路线,呼吸吐纳。
约莫两个时辰,城南身上银光乍现,周遭气息变得凛冽,衣衫猎猎,无风自动!
“喝!”
城南喝了一声,身上气息四散,化作无数剑气,汹涌而出,几乎将大堂夷为平地!
尘土激扬,城南站起身,笑吟吟看那乞者。
“老爷子,成了!”
乞者赞许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入了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