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有生以来从没有喝过这么多酒,让他感到兴奋的同时,也非常的难受。半夜醒来,李承露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斜盖着被子,坐在床旁边的哥哥,趴在床上睡着了。他顿时明白了,是哥哥把自己弄上床,盖了被子,又在床边一直守候自己。
拖着沉重的身体,李承露起床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把哥哥扶上床,盖好被子,这才来到另一个房间。头很痛,可不影响碾压豆饼,也不妨碍制作豆腐的其他工序。
他干起活来,慢慢地身上出了汗,好像把体内的酒精渗透出来了一部分,李承露感觉舒服了一些。“原来陪领导吃饭,竟然这样难受!看来不管干什么,都不容易哟。”李承露的心中琢磨着生活的艰辛,手上却不闲着,泡上豆饼,看看时间,刚好凌晨三点整。抬头看看窗外,几颗星星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既然大家都不容易,那就更应该好好干!”李承露心中的话,不自觉地竟说出了口。
一时间他的干劲儿十足,觉得以近一段时间的生意红火程度,两盆豆子做出来的豆腐根本不愁卖,如果努力一下,多做出两盆豆子来,应该也不会愁销路。昨天晚上陪着王镇长他们吃喝了一顿,花掉了一千多元,怎么着也要捞回本钱来!
想到这里,李承露端起盆子,又去装了满满的两盆黄豆,端着来到机器旁,慢慢地,细细地,碾压成了豆饼。看着一块块金灿灿的饼子,似乎金块一样,他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仿佛卖了这批货,到手了一沓子人民币,已经攥在他的手中了。
做完这一切,李承露回卧室看了看哥哥。他整个人在床上睡成一个“大”字,被子被蹬开堆在床的一边。他摇摇头,走上前去,帮哥哥把被子盖好,坐在哥哥刚才“服务”自己时,坐的地方,一双手支着脑袋,看着哥哥一张稚气的脸,心里想道:“这是我唯一的亲人!睡得多香甜呀,我要好好干,让他能够吃好、睡好、玩好,让他能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过日子”的念头涌上脑海,甘棠的样貌一下子跳了出来,柔柔地看着他,甜甜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言语之间充满了羞涩和甜蜜。李承露便冲上去,一下子拥住了她。她的身体温暖如春,给了他不可抑制的冲动。他刚开始只是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来回揉搓,过不了一刻钟,身心都不能满足于此,他粗鲁地剥掉了她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躯体,然后的事情,像所有的洞房花烛夜一样——李承露和全村最美丽的姑娘甘棠,发生了男女之间不可描述的美好事情。
醒来的时候,太阳刺眼的光照在李承露的脸上,让他有些迷糊。脑袋明显舒服了许多,也变得清醒了许多。猛地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到身上盖着被子。李承露实在回忆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么舒服地睡到太阳照在脸上,是哪一年哪一月的事儿了。但来不及多想,身子稍微一动,脑袋上跟带了个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
李承露赶紧起床,穿上衣服,急匆匆地来到豆腐坊,看到泡着的几大桶豆饼,上面冒起了密密麻麻的泡泡,有的泡泡呈乳白色,有的泡泡颜色灰暗,似乎已经过了做成豆腐的最佳时间。眼看着几大盆的豆子,白白地浪费掉,他的心中跟刀割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哥哥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道:“承露,你饥不?”
李承露记得清楚,昨天晚上出去应酬前,专门给哥哥做了饭。早上的饭应该还没吃呢,他看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面前的几桶已经浸泡多时的豆饼,需要赶紧磨制成豆浆。顾不得哥哥了,他只好一边打开电磨,提起水桶,回应哥哥道:“哥,我不饥,你饥了?”
“不饥,我有吃的。”哥哥的话中带着孩子们说话时特有的那种奶声奶气的味道。
“你有啥吃的?”李承露要问清楚哥哥到底吃的什么,哥哥的辨别能力差,有的东西是坚决不能吃的。
“是甘棠以前给我买的好吃哩,好吃着哩!”哥哥的话,让李承露彻底放心了。甘棠买的东西,绝对的安全可靠。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刚才在床上梦到的情形,自己和甘棠纠缠在一起的样子,脸不禁红了起来。
脸红归脸红,并不影响李承露磨豆浆。磨完豆浆,紧接着过滤去渣,一环紧接一环,等到下锅煮沸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趁着豆腐冷却凝结的时间,李承露走出豆腐坊,看到厨房门口,哥哥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一群蚂蚁。
“哥,看啥呢?”李承露的声音中有些疲惫。昨晚的酒精,凌晨的春梦,和上午的劳累,让他的身体有一种超负荷的感觉。
“看蚂蚁搬家哩。承露,你看,它们都背着东西。这只蚂蚁背上的馒头,比它的身体还要大很多哩。”哥哥天真的想法,却为李承露打了气。蚂蚁可以背动比自己身体大许多的东西,自己男人的身躯,怎么承受不住小小的劳累?
拍拍胸脯,李承露矮瘦的身体里马上又充满了无穷的能量。做一个人难,为了生活,天天都要斗志昂扬才行呀!
田大顺和沈三儿商量完毕,回到镇中心小学食堂。正好镇政府安排的另一队食品安全检查人员来到食堂。这里虽然是灾害发生地,但镇上的人都知道,教育系统是王镇长的地盘,他不方便自己检查自己,别人也不好意思在太岁头上动土。检查人员来到食堂,田大顺恭恭敬敬地迎接,领导长、领导短地叫个不停;认认真真地接受检查,领着检查人员对小学食堂来了个全方位的参观。参观完了,田大顺跟随检查人员一起来到校长张文远的办公室。张文远和检查人员都是熟人,相互客气一番,谁也不为难谁。只是逼着田大顺把问题说清楚。
田大顺满脸的委屈,先不讲事情的经过。仰着脸,让检查人员看自己脸上的伤。带着哭腔说道:“各位领导,你们身居高位,是不知道我被那帮老娘儿们欺负的惨呀,说道理她们不听,讲原因她们不管,非要把我就地正法了不可。”
检查人员也都知道。当时一群家长围着田大顺,《洛城日报》的记者都挤不进去。大伙儿眼睁睁看着他被那帮女家长“欺负”。多数人心里想着田大顺做的饭菜有问题,把孩子们搞得狼狈不堪,要知道他们都是祖国的花朵,家家的宝贝,实在是罪有应得。
现在换了一个环境,一屋子人都坐着,只有田大顺站着,脸上明显的青一块、肿一块,而且看他委屈可怜的样子,又勾起了大家的怜悯之心。
张文远听他哭诉了一阵,按灭了手中的烟蒂,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大顺,别说那些没用的了。领导们等着了解实情呢!”
田大顺赶忙收住泪脸,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把情绪调整过来,变成了一个义正辞严的大好人。他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关不严!没有对食堂做的每一种饭菜进行检测,才酿成了今天的灾祸。我良心有愧呀!可是领导们,我的责任是没有辨明好赖,但咱不能让真正的坏人逍遥法外呀!”
“啥?真正的坏人!”检查组的一个同志问道,语气中有些惊讶。其余的人个个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张文远看田大顺的目光带着些怀疑,而田大顺却把目光投过来,非常诚恳地说道:“我在镇小学承包食堂五年多了,在张校长的领导下,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法乱纪的事情,也不敢做一件坏良心的事情。”说到这里,张文远吐出一口气,皱着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田大顺继续说道:“可以说,在张校长的严格管理下,小学食堂里的每一个菜、每一粒米都是良心之作。只是这一次,实在是我瞎了狗眼,认错了人,才铸成了大错!”
这时候,一群人的注意力都被田大顺牢牢地掌控住了。一双双惊疑的目光都望着田大顺,等着他说出那个“真正的坏人”。
“大家可能都知道,这次孩子们出现意外,是因为吃了不健康的豆腐。可是大家不知道,那些豆腐都是哪里来的。”田大顺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我田大顺不会磨豆腐,豆腐自然是从别处买进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有人“呀”了一声,有人“啊”了一声。七八双目光紧紧地盯住田大顺,只等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们才不去浪费脑细胞思考背后的主谋,也不做得罪人的勾当。
“到了这一会儿,当着各位领导的面儿,我也不怕得罪人了。我今天就再当一回恶人,帮助领导们揪出这个坏人。说实话,我老家是南岭村的,虽然我不常回去,但是我知道,村里前几个月新开了一家豆腐坊......”
检查组的人听了田大顺的举报,心中立马有了底。正要准备去南岭村检查,天空却“呼隆隆”下起了大雨。
李承露陪着哥哥看蚂蚁搬家,却没有想到可能到来的大雨。足足两车的豆腐刚做成,倾盆大雨不期而至。他傻眼了,这么多豆腐,天气又热,放在家里可怎么办呢?
看着天上落下来的大雨,心中焦躁了一会儿,李承露的心反而静下来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遇到了这两件事,急也没用,还不如安下心来,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
想到有意义的事情,李承露回屋里拿出甘棠给借来的一本书,坐在门前,伴着“哗哗哗”的雨声,无声无息地沉入了知识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