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敲门！”田大顺喝道。一个年轻人点了点头，快步上前，用拳头在办公室的门上捶了几下。
随着“咚咚咚”几声巨响，屋内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谁呀？”
田大顺等人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会是个女人。
门开了，真是一个女人，年纪有四五十岁，衣着打扮朴素简单，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人很利索。“你们找谁？”她平静地问道。
“你是叫孔武？”田大顺的嘴角带着嘲讽戏谑，疑惑地问道。
“是呀，我叫孔武！”女人不卑不亢地说道，“你们找谁？”
“找你呀！”一个年轻人“嘿嘿”笑着说道。
女人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显然，她对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很反感。但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微微一笑，说道：“是为了菜市场的事儿吧，这是公事儿，来来来，请进屋里说吧。”看起来，她对待工作很认真、热情。
田大顺等人本来是要冲进屋子里，杀杀新人的威风，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进屋里谈，反而在心理上有一种被威慑到的感觉。几个人尾随着她进屋，倒成了她的跟班一样。
孔武和田大顺坐下后，孔武客气地对其他几个年轻人说道：“你们也都不用客气，各自找个地方坐吧。”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她关心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儿？”
“都是些菜市场的事儿，孔——孔总，那——”田大顺还没说完，孔武打断他说道：“叫我孔武吧！”
“好！孔武！你初来乍到，我们是来给你道喜来了。”田大顺笑着说道，“也来给你汇报一下菜市场的工作。”
她几十岁的人了，看他们的架势言语，早看出他们几个不像正经的人，但在这城乡结合部的地带，难免有些这样的人。人家登门而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行，她便忍着怒火说道：“不要说汇报，我们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田大顺“嘿嘿”一笑，说道：“其实不用怎么研究，只要按照菜市场的固有运转规律运转，一切都OK的。”
“你说的固有运转规律是指？”孔武谨慎地问道。她刚来不久，很怕被人装进去，在工作上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
一个年轻人见他们说话斯斯文文，实在等得不耐烦，焦急地说道：“就是为了便于洛城大学食堂买菜，菜市场里有个惯例，需要一个专门的人来统一管理这些购买人，帮助他们买菜。”
孔武的心中已经有了疑惑。这几个人会不会是传说中的“菜霸”呀？国家早就为市场经济体制定了调，洛城大学食堂要来买菜，让人家买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们这么一帮痞里痞气的人来帮忙，其中恐怕还不止于帮忙，帮忙中会不会还有管控呀？
“据我所知，洛城大学食堂里有六十几个窗口，他们每天买菜还需要我们帮忙吗？”孔武不咸不淡地说道。
“帮忙！帮忙！......”田大顺的属下争先恐后地说道。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她直接问道：“你们都帮什么忙呀？”
“帮什么忙？”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真不知道自己帮了洛城大学食堂什么忙。
“嘿嘿！孔武，你刚接触这一行，对这一行还不太了解。菜市场上的奸商多着呢！如果没有一个过滤网给过滤一下，买回去的菜有个什么好歹，可是要影响到大学生哩。”田大顺给了自己一群白痴属下一个白眼，帮助他们解围道。
孔武听后，脸色变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如果真有什么危害市场的行为，我们绝不姑息，坚决查处！不能给孩子们留下什么坏的影响呀！”
田大顺陪着笑脸说道：“好，就按你说的。明天我们继续帮助大学食堂里买菜。”他本以为抓住了她话中的纰漏，蒙混过去完事儿。没想到她特别认真，一脸严肃地说道：“先不用吧，我了解了解情况再说。”
她现在从内心里觉得面前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对他们说的话不能轻信。
田大顺费尽了心思的谋划，眼看着被她一句话，轻轻地否决了。看来，来软的不行，就该来硬的了。
“孔武呀！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有力’！”田大顺阴阳怪气地说道，“孔武有力嘛！”说完，几个男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孔武的脸红了，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我没有妹妹！”她说道，“所以孔武只是孔武，算不上孔武有力！”
“贱货！不要给脸不要脸！”一个年轻人黑煞着脸说道。
她看了看田大顺，想看看他对自己属下行为的态度。田大顺没有制止他的鲁莽行为，翘着二郎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他人见状，以为老大已经默许了刚才的强硬行为，或者是他支持这种行为，而不便表态。于是他们更加胆大起来，这个骂一句“日你娘”，那个骂一句“骚货”，一时间屋里形成了一群年轻男子对一个中年女人的“批斗会”。
女人看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们一群人的丑态，期间给了田大顺一个白眼。等到这一群人把肚子内最恶毒的骂人话发泄的差不多了，她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娘和干你肯定没兴趣了，你也不照照镜子？！”一个年轻男人说道。孔武没有理他。
“那就干你女儿吧！嘻嘻！”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骂道。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变得很难看，嘴里吐出几口恶气，说道：“几个小兔崽子，还反天了不成？！”一句话把一屋子的年轻人吓了一跳，不过，他们马上哄笑起来，一个年轻人作势要过来对她动粗。田大顺坐在一旁只是笑而不语，好像这些事情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女人到了此时已经忍无可忍，她猛地站起来，举起拳头在面前的办公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用手指着他们一帮人喝道：“你们这群小流氓！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孔武是什么人？我男人在洛城政法系统工作了快三十年，什么时候怕过流氓？！”
她这一骂，理直气壮、义正辞严，但真正震慑住他们的是“政法系统”四个字。小混混们中有一句话——三种人是万万不能惹的，一是党中央，二是政法系统，三是新闻媒体。因为小混混这些代表黑暗的东西，是见不得阳光的。一旦三种人的任何一种发力，随时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田大顺的眼角跳动了一下，轻声说道：“你蒙谁呢？我们行得直坐的正，什么系统也不怕。但不知道您丈夫是——”其实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害怕了。他要问个清楚，只不过是为了弄清楚对方到底是谁，免得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林一松！”她不假思索地说道。此刻，她正在气头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听对方问起来，自己便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刚才一群喧嚣的青年，个个变成了沉默的羔羊。
“林一松”的名字，田大顺当然听说过，是洛城政法系统的牛人，但好像是个副职，一直被压着，没有转正。可是在政法系统，别说是副职，就是普通职工，他田大顺都惹不起呀。
“呵呵，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嫂呀！”田大顺顿时变得热情起来，对几个年轻人骂道，“刚才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林书记是洛城的风云人物，林嫂子会是普通人吗？你们偏偏不信，执拗着要来试试人家的火力。现在知道了吧，林嫂不是个软角色！呵呵，是个好大嫂呀！”说着话，人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弓着腰，态度谦卑地站着。年轻人中有一个人还算机灵，他“啪”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羞愧地说道：“是我有眼无珠，刚才张嘴骂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都立马仿效，纷纷打起了自己耳光，嘴里基本上都是骂自己“有眼无珠”的。
孔武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和刚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心里也惊叹这个人心思灵活，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她鼻子里“哼”了一声，面上的恶气慢慢退去，脸上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冷冷地说道：“要是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回去吧。我这儿还有工作要做呢！”
田大顺站着，像个听话的小学生，点头哈腰，笑着说道：“孔大姐，以后在菜市场，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这几个小兄弟，决不会有半点儿推辞的。”不大功夫，刚才被他们咒骂的“老女人”“骚货”“贱货”，已经从“林嫂”“林嫂子”，变成了“孔大姐”。
田大顺见风使舵的功夫，可见一斑。
孔武初来此地，和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冒犯了她，已经自扇耳光道了歉，她也不愿结下不必要的梁子。
“孔大姐，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不打搅了。”田大顺给几个年轻人使了眼色，他们有的向孔武作揖，有的摆手，纷纷向她告辞。
她还像刚见到他们时那样，行为平静而和气，显得彬彬有礼，又透出几分人格上的尊贵。
当最后一个人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大声叫住了他们，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田大顺以为找到了帮忙的机会，忙不迭地说道：“孔大姐！孔大姐！您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孔武看着他们几个的神态，和初见时完全是两拨人，自己又对刚才心中所想的事情思考了一下。她忽而皱起眉头，忽而面目沉重，过了有半分钟的时间，才认真地说道：“洛城大学是洛城的最高学府，你们不能在那里胡来，要是给我知道了，决饶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