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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东方鹤与景共译诗集

冬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临的时候,东方鹤正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这一年的课业当中,至少她自己是这么努力的。除了音乐社的排练,她谢绝了所有活动。现在她的法语水平也可以进行简单的日常会话了。景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俩就常用法语交谈。景引导她,纠正她,并夸赞她没有进行专业的语言学习和训练,读写能力进步如此迅速,已属罕见。只有东方鹤自己知道全部的答案只是因为她受了景的影响,受了爱情的激励,才能做到如此出色。

周怀山后来再去找过东方鹤几次,她明确拒绝了对方,并推掉了“爬山虎诗社”名誉社长的职务,“如果有编辑诗歌一类的工作,需要我的话,我可以帮忙。其他的就免谈了吧。”一开始,周怀山并不接受她拒绝自己的事实,仍然痴痴地盼望着只要自己坚持总会打动美人的心,东方鹤无论如何声称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都没有打消他的决心。不过对于年轻的男士来说,为爱痴狂的剧情无法持续几集就会自然告一段落了,这是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了。

正当周怀山求而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之时,诗社的活动与每月一期的小册子编辑工作又让他感到头痛无比。本来他作起诗来就只是单纯受东方鹤影响,很有附庸风雅、爱屋及乌的嫌疑,后来在他的诗才成长之路上,又只是自己摸索,仅仅受了些徐志摩的影响,他便要把自己当作周公子了。东方鹤并不想和他讨论诗歌的话题,可能就像当时林徽因并不接受徐志摩的求爱一般。

无奈之下,周怀山只好发帖在校内招聘诗歌编辑,没有工资,只一周管一次饭,基本上就是无偿劳动。诗社刚成立,没有拉到任何赞助,这也不能怪他。帖子挂在网上好几周都没有应聘者抛来橄榄枝。周怀山每天检查一遍论坛和邮箱,情急之下,又想去找东方鹤。在他正要出门往图书馆去的路上(如今在学校里,谁要找东方鹤就知道要去图书馆二楼东面最后一排了),一个女孩拦住了他。

“请问这里是爬山虎诗社吗?”那女生的嗓音很细,不像是北方人,倒有点海风的味道。周怀山打量了对方几秒钟。

“是的。你是来应聘的?”

“是的。我叫江涵秋。医学院五年级学生。”

“你的名字有点意思。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周怀山自顾自地吟起杜牧的登高诗来。

“啊?没听过这首。”江涵秋尴尬地笑了笑。

“哎,杜牧也是一个被遮蔽的大才子啊。现在的孩子只知道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陆游柳永曹雪芹了吧?”

“呃……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招聘启事上不是说爬山虎诗社是‘现代诗花园’吗?难道是古诗?古诗我不太行……读得少,也忘得差不多了……”女孩似乎要调转脚步。

虽然对面的女孩在文学素养和气质方面比东方鹤差远了,但是爬山虎诗社的确是以现代诗为主的,“有个义务劳动力总比没有好啊!”周怀山回过神来,带着挽留的语气说道:“那个,没错。你写现代诗吗?”

“写,过。喜欢读。”江涵秋说话一字一顿,唯恐自己措辞不当。

“都读了谁的?”

“海子,顾城,泰戈尔。”回答倒挺干脆利落的,周怀山心想。

“还行。读了这些也就差不多了。你把你写的诗歌,发给我看看吧。”周怀山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邮箱,并告诉对方如果应聘通过,会请她吃第一顿饭的。江涵秋拿着他的联系方式欢欢喜喜地走了。

“医学院的?学医的写文章都还不错,但愿这个能为我所用吧。不然诗社就要关门了。”当初来捧场的朋友们现在一问都不知道去哪了,不是借口太忙,就是没经验。周怀山心力交瘁,心里只盼望着第一个来应聘者的诗能过得去就好。

“我也没经验啊!这不还是办起来了吗?”江涵秋的诗歌写的还算是能入周怀山的眼,于是她就成为诗社第一任编辑。这天他们约好在校外吃第一顿“工作餐”时,周怀山把自己的苦情吐露给了对方。

“门外汉做事其实更有意思。”

“你的思维有点不一样哦。虽然我是学文的,你是学医的。”

“我高中也是学文科的,大学不知道怎么考到医学院来了……一上就是5年……太苦了……”

“是吗?你真逗!那你也是文青一枚?”

“伪文青,谢谢!鲁迅老爷子不是说了吗,学医不行要改行,还是搞写作来得爽快点。”

“什么呀这是,这不是他说的好吗?”

“啊!在专业人士面前卖弄伪知识,真是得意忘形了!”

“说说医学院的事呗!我一直想了解了解,比如什么解剖啊之类的……”

“我怕说出来吓到你!”

“怎么可能……”

不管怎样,爬山虎诗社算是正式运营起来了。第一期的小册子也由周怀山亲自设计、打印,即将付梓了。江涵秋每个周末都来诗社,工作的热情蛮高的,两个人也常一起讨论他们喜欢的诗歌,互相朗诵之后不免诙谐解读一番,博取对方一笑。

因为东方鹤把自己放在远远的位置,周怀山自从认识了江涵秋之后,也就不再去图书馆二楼晃悠了。东方鹤是不会意识到这些的,她的好恶就像她选择着装的颜色一样黑白分明。

等到他们再次在图书馆相遇的时候,江涵秋已经是周怀山的女朋友了。

“祝贺你!”东方鹤笑着说。

“你还没男朋友吗?”

“这不关你的事吧?”东方鹤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调子。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江涵秋留给东方鹤的感觉大概与岩井俊二《四月物语》里的松隆子差不多。圆圆的眼睛看着周怀山的时候青涩可爱。“你的眼光不赖!”东方鹤说完就径自走了。

“松隆子?”周怀山心里琢磨着,回去专门找了这部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电影来验证。一个老套的暗恋故事被女主角演活了。简单的长发没有过多的修饰,更没有染色;圆润的脸上没有脂粉的痕迹;普通淡雅的连衣裙和开衫;白袜子和白球鞋;一只黑色双肩包;笑起来阳光明媚……周怀山逐一对照过后,不得不佩服东方鹤的眼睛犀利独到。好像因为她的夸赞,自己选择女友的品位也相应提升了一个档次似的,也因此他重新再看江涵秋的时候,那种被认可的甜蜜感又加增了一层。

东方鹤倒是很羡慕江涵秋,至少在所有人面前周怀山是承认她的。而景却从未带她见过他的同学和朋友,最近一段时间都几乎见不到他的影子。她咬着嘴巴巴地看了一会手机,没有他的信息。叹了口气重新去看自己的书。

庄禾发来消息,说他们杂志社有一个机会,推荐一批诗歌新秀,给每人出一本薄薄的小诗集。“趁我还在这个岗位,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再好不过了。”

按照要求,东方鹤需要挑出自己最有代表性意义的十九首作品。出版社给定的是40个页码,但是东方鹤将自己所有作品都拿出来重新读的时候,发现自己所有作品都太短了。“我没有长诗,恐怕凑不齐这个页码了……”她一筹莫展。

出版方却坚持取“十九首”的概念,大概是为了跟“古诗十九首”的概念匹配。东方鹤纳闷不已,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如果现写,根本是不可能的。她作诗总是等待灵感出现才动笔,如果强行要求“作诗”,她写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音乐社排练结束后,景与东方鹤单独走在他们常散步的湖边时,看到她愁容面貌,不禁问了原委。

“这好办呀!我给你翻译成法文吧。十九首汉诗,十九首译诗,我认为这不仅独特,而且是为你的诗歌打开另一个层次的路径。”景的提议的确让东方鹤茅塞顿开,但她又有了新的担忧。

“只是,你不是很忙吗……恐怕翻译是费时费力的活,并不好做……”

“的确。翻译比写一首诗还费力。这项工作恐怕需要你我一起配合才行。”

“如果能和他一起完成一项这样的工程,是多么让人向往、兴奋的事!”东方鹤的心已经在雀跃不已了。她捂住胸口,好像担心心思全部从那里泄露出来了似的。

“怎么配合?我全力以赴。”

“嗯,我自己也尝试过翻译一些诗歌,可能得经历三次程序。首先,我先给你翻译一份初稿,初稿可能只是尽量翻译出原诗的内容和含义;第二道工序,你逐词逐句对照一遍,修改不准确的用词或者句法,找出最匹配你原诗的法语表达方式,这可能是比较难的,因为语言之间的沟壑,但也有很多美感是源自误解,这个你懂的;最后,你修改过后的文稿,我再重新来核对一遍,担心你的程度会错用一些词句和语法错误,所以需用重新来一遍。”景的思路为这项合作清晰地标明了各自的分工。“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哦,我嫂子让我一周之后务必提交齐清定的稿子。”

“这么紧?!太紧张了吧时间?”对于清晰计划是否能实现,景似乎也因为时间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是的。都是因为我没有长诗,所以需要补上一倍的页码……”东方鹤将可能无法执行他们刚刚制定的“伟大计划”的所有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不由得难过起来。

“我知道了。一周时间。你的汉诗都选定了吗?”

对方点头。

“那就好。这样,咱们现在开始就进入工作状态。你把定稿发我。7天,19首,3道工序,我需要两天之内全部翻译完初稿。你两天之内检查修改完所有内容,最后的两天我再核对一遍。只能是这样了。你觉得咋样?”

“行。只是,头两天全部由你翻译,我想的心可能不会心安理得等待的。所以我想,如果,这项工作从头至尾都是我俩一起做,如何?”

“怎么做?”

“我们把汉诗分成两份,同步翻译,同步交换修改,最后每个人全部核对一遍。这样是否更好?”

“赞成!”

这好像是景与她第一次一起做一件跟恋爱无关的事,但是又恰恰是因为爱才能够共同完成的事。东方鹤对此充满了期待,她觉得这就好像是他们在共同创造一个什么东西一样,神奇而不可言喻。她回到宿舍,取出电脑,两个人在教室里就开始动手做起了翻译。

先把诗稿分开,再经过两人之手的创造,陶匠不断地揉捏、塑型,最后再聚合成为一个完整的艺术品,这个过程在东方鹤那诗意的心里同样产生了“生命之诞生”的类似联想。

是否所有的困难在景的眼里都不是问题?东方鹤觉得自己所缺乏的在景那里全都得到了完美的弥补。她不由得又将二人未来的命运做了一番甜蜜的幻想。在她的幻想中,未来他们二人可以做的事情将会不计其数,他们获得的幸福和显而易见的成就也不计其数。

这一次他们几乎是连续7天待在一起的。吃完早饭,他们就在教室碰头,各自翻译,期间不乏交流和讨论某个词、某个句法的确切含义,中午他们俩又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又接着工作,直到傍晚时分。晚饭后两个人绕着未名湖走一圈,讨论一下各自遇到的难题,以期在散步的过程中也能利用时间化解掉。散步结束后,他们回到教室,再继续工作两个小时。这样四天之后,19首诗歌的翻译工作全部顺利完成。

“不仅时间缩短了,而且效率很高。我最高兴的是你的翻译非常地道,连我都甘拜下风了!”

“要是没有你,我恐怕连门都入不了,你给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原来翻译还蛮有意思的。”东方鹤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因为兴奋双颊泛红,手心也微微发热起来。

“你可以考虑留法。真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你的兴趣在哪……”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四目相对时,东方鹤看到他眼里也闪烁着火花。景眼目清明,他的眼睛很独特。东方鹤认真地看他的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秘密,因为发现了这一秘密,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这一秘密就是:他的上下眼线颜色比绝大部分人要深,因此看起来就好像女生化过眼线似的。他的眼型是杏仁形状的,又加上眼线的突显,安在那张标志的脸上,就更加分明了。

“好。我考虑着。”东方鹤傻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脑袋就像喝过酒似的晕乎乎的。当时她没有意识到景或许是出于无心的一句提议,日后会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以致成为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一个关键因素。

“我寒假就去法国了。以后要是你也能来法国,那就再好不过了!”景动情地说,不由得又靠近了她。闻到景身上幽幽的香味,以及他的气息,东方鹤本来就晕乎乎的,现在呼吸就更加急促起来。

“为什么你每次靠近我,我就慌乱?”东方鹤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疑问,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想不了了。这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几乎为零,前一阵子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时候,还为自己沉溺在爱情中的程度而担忧呢。可是经过这四五天的相处,那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非理智又复活了。

完稿的诗作交给庄禾以后,庄禾惊讶于这次“创举”。“只是,”从编辑的角度来说,她的疑问不止一个,“后面的译诗该署谁的名字呢?”东方鹤早就跟景探讨过这个问题,她坚持由景初译的作品统统署他的名字,剩下的则署自己的名。景坚决不同意,“我初译的稿子你是中审,还给我改了不少,我觉得不要出现我的名字最为妥当。毕竟这是你的第一部个人诗集。”

“那这是我们秘密的孩子。”东方鹤后来在一首诗里表达过这个概念,只是当时她并未对景说出来。她还未脱去少女的羞涩。

女孩初次恋爱的模式或多或少地决定了她将来在面对爱情时的惯性思维和惯性反应。东方鹤平生第一次的恋爱模式就是她对景一见倾心,没有表白,而她所倾心的那个人,却在早熟的少年时代就已经注定了会度过与另一个女人纠缠不休的一生。因着少年时单恋未果的压抑,这个人虽然对东方鹤也很喜欢,但在他的心结尚未解开之前,他内心对于爱是没有概念的。他知道恋爱的程序,也知道自己在何时何种处境下该有何种的表现,俨然无师自通的恋爱高手。不消说,刚刚成年的少男少女对于爱的准确概念和体验都是缺乏的,这也是大多数校园恋情最终无疾而终的根本原因,不像没有经历过校园恋爱的在十年二十年后的校友聚会上所标榜的那样:“当年的分手,只是因为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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