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牢内
陈子云睡眼惺忪地醒来。
揉了揉眼睛。
他刚刚感到一丝饥饿感,就看见地上放着一个食盒,静静地躺在那束小小的光线中。
他有些惊讶地想到:
“饭食已经送来了?
帮工怎么没有出声叫醒我?
可能是我睡得太死了吧!”
陈子云不作他想。
起身走向食盒,
顺着那束光线,陈子云看到饭食中有块黑黑的东西。
等走近看清楚时,他吓了一跳。
因为盒内有个死老鼠!
“这只该死的老鼠,竟然趁我熟睡,偷吃我的饭食!”
陈子云有些生气,刚要拿开死老鼠。
他忽然止住了动作:
“不对!这老鼠怎么死了?
饭食还没有减掉多少!”
不怪陈子云疑惑。
这就像一个装满大米的米缸跑进了一只老鼠。
老鼠却离奇地死在米缸里。
“饭食有问题!”
陈子云下意识地说出了声音。
“有人要害我!
难道是赵世?”
陈子云突然的想到了赵世。
他在书院并没有和谁交恶,而林亮和郭烈也关在了地牢中。
此刻,陈子云的脑海中有着两种思绪。
有些难以接受,又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可若不是这个时代的食盒没有盖子。
此刻毙命的就是他陈子云!
人命,在这个时代的大人物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这乱世,更如草芥。
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谋杀,陈子云完全意想不到。
他以为赵世就算要报复,也应该是找人教训一下自己,给自己使绊子。
但是赵世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他的报复竟然是杀了自己!
陈子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种时代,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
而这个时代的人对待敌方,下手就要人命!
陈子云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六七年了。
他曾以为自已经融入了这方世界。
陈子云低下了头,自嘲般地喃喃道:
“还是太年轻啊。”
陈子云突然顿悟。
自己想活得更好,紧紧靠坚持不懈的努力是不行的。
就算自己手里有些力量,或者未来掌握到一些权利,也是步履维艰。
坏人奸诈,狡猾且心狠;
自己若与之对立,则要比他们更狡猾、更狠!
只有这样才能好好活着。
命丢了,谈何做自己?
这天下苍生,彷佛是上天养的蛊,择优而存。
上天降下的甘露,
会下给世家权贵,
也会下给平民百姓。
根源不在甘露,而在这方乱世。
命运多舛,前路多艰。
如果有理想,就要拼命的去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
即使失败,总不枉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
若是不想挣扎,那何必走出石头村?
此刻。
狭窄而漆黑的地牢里。
有一个内心正在蜕变的少年,和一束微弱的亮光,以及一只死在饭盒中的老鼠。
*
院主住所
正堂内
墙上挂着一幅书法。
地上摆着一张桌案和几张稀罕的胡凳。
桌案上放着一堆纷乱的纸张,和一杯满满的茶水。
茶水已凉,屋内安静。
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坐上胡凳上。
此人正是郭时风。
他没有心思处理院内的大小事务,只是有些惆怅的呆坐。
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张承德,他有些无奈。
自己贵为书院院主,连他的后辈都护不住。
郭时风很想偏袒陈子云,无奈陈子云惹上了赵家。
郭时风有时甚至想。
自己真的是老朽了!
如果在自己年轻时,一定会拼命护下陈子云吧?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郭家里有自己的亲人。
自己的一切,全都在郭家,总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恶了赵家吧?
于是,郭时风决定,等明天去找陈子云好好谈谈。
跟他诉说自己的苦衷,自己这个院主的无奈。
以及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
地牢里
光线已经消失,说明此时天已黑。
陈子云在想,如果下次送饭的人还是下毒者,自己不就再无生还的机会?
而在这封闭地牢中,大喊救命有什么用处?
只能是徒费力气。
“赵世,赵世。”
陈子云低声喃喃地念着,这位想谋害自己性命的、幕后黑手的名字。
忽然。
陈子云双眼一亮,有了主意。
赵世谋害自己,绝对想要撇清干系,下毒者则断然不会留在书院。
而后再来送饭食的人,也必是赵世的人无疑!
他得来确定自己的死讯,再让明天的来人去禀报。
只要验过来人送的饭食。
就能证明来人的清白,也牵扯不到赵世。
那么…
自己只要学林亮,诈死。
因为明天送饭食来的人绝对不可能隐藏自己的死。
否则自己真死后,来人就脱不了干系。
别人不会在乎陈子云什么时候死的。
而是会查谁送的饭!
最后肯定会查到下毒者的逃离。
然后就会牵出第二次送饭的人为什么隐瞒不报。
这样想着。
陈子云盘腿闭目,只要等明天微弱的光束照下来,再计算好时间躺在食盒旁就行。
夜渐深,天气开始冷了起来。
在这漆黑如墨的地牢中,寒意更甚。
而牢中这个内心蜕变的少年,没有卷缩身子,而是放开身心,迎接寒意,静静等待。
*
第二天,巳时过半。
刚刚毕课,赵世便起身第一个离去。
书院学子也纷纷前往堂厨用饭。
学长离开时有些疑惑。
赵世公子这位大人物,怎么这几天忽然变了个人似的,频繁出现在教学堂内。
还安静的像一个普通学子般。
虽然他有些心不在焉,但学长还是松了口气,这位大人物不挑事就好。
赵世没有去堂厨,而是径直去往某个帮工的住处。
帮工干活的时间是午时才开始轮值,所以一般都起的晚。
不一会儿,赵世就到了某个帮工的住处。
……
赵三正在拿着脸盆洗脸。
见自家少爷来了,赶忙用手随便抹了抹脸上的水,谄媚道:
“少爷,你怎么来了?”
赵世泰然道:
“赵三,你今日不用装病,一会你到地牢送饭,不管发生了什么,先来告诉我。”
赵三并不知道谋杀陈子云的事,但还是谄媚回道:
“好的少爷,等学子饭毕我马上去。”
赵世转身离开
*
堂厨院内。
此时已是午时,学子们早已离开。
郭时风来到了堂厨院内,走进了内厨。
他亲自来拿自己的饭食,但他不是自己用。
而是要给陈子云送去,顺便和他好好谈谈。
内厨的膳夫见郭时风出现在这里,大惑不解,小心地问道:
“院主,你怎么来了?
饭食已备好,过一会仆役就会给您送去的,您怎么亲自前来?”
郭时风严肃的看着厨夫,道:
“怎么,我就不能来这里了?”
厨夫闻言连忙陪笑:
“不是不是,小的哪敢那样想啊!
小的是怕累着你老人家。
再说这种事让仆役给您送去就得了。”
郭时风摆摆手,道:
“行了,做好你的事。”
说罢拿起属于院主的食盒,转身离去。
厨夫连连应是,老大疑惑的心想着,高高在上的院主,怎么会屈尊来这里?
郭时风一路走到了地牢院门后。
跟守门的两个壮汉交代了几声。
往里面走了进去。
刚走到关陈子云地方。
只见一人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
此人正是赵三!
赵三今天听了自家少爷的吩咐后,便早早的来到堂厨拿饭食。
来到关陈子云的房内,他刚一掀开木板,就见到陈子云像具尸体一样,趴在食盒旁一动不动。
赵三喊了几声不见动静,以为陈子云死了,吓得屁滚尿流。
顿时将自家少爷的吩咐忘到了脑后。
急匆匆的就要去向监院禀报,连木板都没有盖上,他心里只想赶紧撇清自己。
在书院里杀人的罪过,他这个小小帮工可受不起,这是要偿命的!
于是,赵三火急火燎的起身出门。
正好撞到了郭时风。
“站住,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郭时风大声呵斥,拦下赵三。
那赵三登时扑通跪了下来,号丧似的大声求饶道:
“院主,不关小的事,不关小的事啊!
小的也是刚送饭食到地牢就发现死人了,正要去禀报,真不是小的啊!”
郭时风听到死人了,大惊失色地跑进房内,还不忘回头对赵三道:
“你去门前让守门的过来,你要是敢跑,我饶不了你!”
郭时风冲房内后,见木板没有盖上,他往下一看。
只见陈子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郭时风暗道:
“不好!”
郭时风焦急地大喊了几声陈子云的名字。
趴在地上的陈子云,忽然听到郭时风的声音,顿时大喜。
“得救了”。
于是,陈子云一骨碌起身,对着郭时风,喊道:
“院主,我没事,不过这饭菜有毒!”
此时,房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是巡院的监院和两个抬着梯子的壮汉、以及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满脸惊慌的赵三。
郭时风在上面看见陈子云站起来,顿时吓了一跳,随后又松了口气,喜道:“子云你没事?
我还以为……”
“见过院主。”
监院见到郭时风,先是问了声礼,随后焦急道:“我巡院到此,听闻地牢死人了。
敢问院主,是否有这样恶事?”
“人命倒是没出,但却有人下毒,快把梯子拿过来!”
随后壮汉把梯子放下地窖入口。
见到陈子云没事,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地牢里出了人命大事,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没死人就好!”
壮汉如是想到。
陈子云提着有毒的食盒,赶紧爬了上来。
将食盒递给郭时风后,说道:
“院主,饭食里有毒!
我也是看见老鼠因偷吃而死才发觉的,你可叫人验看。”
郭时风接过食盒,朝监院怒道:
“去给我召来所有的山主、斋长,以及的监院和全部帮工!
让他们统统到敬师堂大厅。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定要把这个无法无天的歹徒揪出来!”
*
敬师堂大厅内,人头攒动
郭时风看着下面站着的、近百个议论纷纷的人,心中顿时不快,他皱着眉头,呵斥道:
“都住嘴!”
副院主赵迁之却不卖郭时风的面子,开口道:
”不知院主把我等唤到这里所因何事?
我等都有院务在身,若是不能给大家个说法,院主也是处事不当的。”
郭时风没有理他,而是将手中的食盒扔出去,怒道:
“今天,竟然有人胆大包天的在院内行那投毒害人之事!
此事我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老院医,你出来!
告诉大家此为何毒!”
一旁的院医闻言站出。
他今年快六十了。
来书院这么久,也只是给跌打擦伤、或是受了风寒之类的学子们看看病。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书院竟然有下毒事件。
刚才郭时风找到他,告诉他经过后,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禀院主,食盒内是砒石之毒,中者绝无生还的可能!”
说完之后,老院医又看向众人解释道:“此毒世间甚少!
凶手用砒石研成粉末,投进饭食中。
老朽用银针探过,又用黑犬试之,确认无疑!”
堂下众人顿时哗然:
“什么!”
“下毒?”
“是谁行此恶劣之事?”
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此刻的他们人人自危。
对于下毒这种事,众人不但感到愤怒,同时也有一丝惧怕,若是不将凶手揪出来,否则说不定有可能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郭时风看向站在帮工中的赵三,对他大声道:“赵三,你出来!”
*
与此同时,赵世正在副院主赵迁之的房里,来回度步,等待着赵三的禀报。
一会就是教习堂开课时间,他有点急不可耐。
但是刚刚他见到一个监院向赵迁之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离去。
他觉得,事情应该得手了。
赵世只是有点疑惑,赵三为什么还没有来禀报!
于是赵世不作他想,往教习堂走去。